张云航和温文瑞参加完所有的学科考试,拿到毕业证后,玩疯了的张父张母终于回了龙城,参加了儿子和儿媳的毕业典礼。
“儿砸!快收拾收拾,妈带你和你媳妇回趟老家,给你姥姥姥爷烧点纸钱,然后你们再去毕业旅行。”然而没消停几天,张母就又坐不住了。
不过张云航对张母的提议倒是很感兴趣,他以往只知道张母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姥姥姥爷早在张母十六岁时就去世了,张母从没带张云航去过那个小山村,以往给姥姥姥爷上坟,张母也都是自己偷偷地去,偷偷地回。
所以这一次张母说要带他们回乡,张云航自然不会拒绝。
等到了晚上,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张父欣慰地拍了拍张母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总算想明白啦,我真是老怀大慰啊。”
“要老你自己老去。”张母甩掉张父的手,嫌弃道,“我还风华正茂着呢。”
张父见张母强装硬气的样子,很体贴地不再招惹她,挥挥手将感应灯关掉后,就闭上眼睡觉了。
张母却睁着眼有些难以入睡,她想了想自己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压抑,最后还是忍不住和张父倾诉起来:“自从我嫁进张家,我的出身就时不时被她们当笑谈提起,就连我自己也看不起那个重男轻女守旧封建的小山村,所以你每次说要和我一起去上坟,我都不同意,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个承载了我所有自卑的地方,也不想让你听到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
张父翻了个身,张母借着窗外的月色朝他看过去,结果才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张父:“呼呼呼......”
张母:“......”好想谋杀亲夫啊!
......
因为张母的家乡比较偏僻,通往那里的只有黑车和摩的,所以张云航他们便决定自己开着房车回去。
走走停停,一边玩,一边赶路,张云航他们花了三天才到了离张母出生的小山村最近的一个小镇。
此时天色已晚,张母便带着一家人到小镇里卫生条件最好的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驱车赶往小山村。
小山村里的村民们起得都很早,所以当张云航开着房车在张母的指引下慢慢往后山的方向行驶时,很多村民都看起了热闹。
甚至有几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跟在房车旁边,见房车的车速一直很慢,他们甚至还想伸手摸一摸房车,不过路旁的大人们发现了他们的企图,便立刻喝止了他们。
一个长相富态的胖大娘手里正拿着刚刚用清水漂完的衣服,显然是听说有热闹看,来不及晾衣服,就跑了出来,她眼见着房车朝后山开去,便猜测道:“这是回来上坟的吧?是不是二妮儿?”
“二妮儿?”她旁边一脸刻薄相的邻居嘲笑道,“二妮儿又不是没回来上过坟,哪次不是匆匆来,匆匆走,一看就知道混得不咋地,老大不小了,说不定还没嫁出去呢。”
胖大娘没理会刻薄相的邻居,之前二妮儿回来上坟,她曾见过二妮儿一面,那气度,简直比电视上的大明星还有范儿,很长一段时间,胖大娘看着电视剧里的豪门婆婆,脑子里就不自觉将二妮儿和那些贵妇们作比较,感觉二妮儿比她们像样儿多了。
她也和村里人说过二妮儿发达了,但是二妮儿太低调,除了同样见过二妮儿的那几个人之外,大多数村里人都不相信她的话,而她这个邻居,年轻时就处处比不上二妮儿,恨二妮儿恨得牙痒痒,最是希望二妮儿混得惨兮兮了,所以每次听她说二妮儿的好,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胖大娘想了想,决定跟过去看个究竟,反正跟在房车后面的人那么多,显然大家都很好奇,她自然要随大流了。
刻薄相的邻居冷哼了一声,也抬脚跟了上去。
房车开到山脚下,终于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张母率先走了出来,胖大娘眼睛一亮,挥舞着手里的衣服,大声喊道:“二妮儿!我就知道是你!”
在张母身后下车的张父:“噗......”
还在车上,但依然很清晰地听到了张母小名的温文瑞和张云航:“......”憋笑憋得好难受啊!
“三丫儿啊,几年没见,你好像又胖了。”张母借着身体的遮挡,掐了张父一把,面上却笑眯眯地和胖大娘打招呼,然后又朝周围的村民们笑了笑。
“嘿嘿,胖是福气啊。”胖大娘就喜欢别人夸她胖,一听张母的话,脸上顿时堆满了笑。
“我先带家人去给爸妈上坟,一会儿咱们再聊。”张母见周围的村民似乎正想和自己说些什么,便赶紧和胖大娘道了别,免得被围住了,耽搁时间。
“去吧,去吧。”胖大娘摆摆手,等张母一家人走远,她才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刻薄脸邻居,“怎么样?我说是二妮儿吧?”
“哼!有什么了不起,嫁了个带着两个拖油瓶的老男人,得意个什么劲儿,这么大岁数了,我看也生不出来了,等到老了,看谁养她!”说完,刻薄脸邻居昂头挺胸地转过身,一扭一扭地走了。
“哎?你这人......”胖大娘摇摇头,环顾四周,竟发现周围有些村民听了邻居的话之后,居然露出了鄙夷和不屑的神情来,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母带着张父和儿子儿媳正在父母的坟前烧纸,并不知道山脚下发生的那些事。
她一边将纸钱放到火盆中点燃,一边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我们这里家家户户基本都重男轻女,我爸妈多少也有点这样的想法,但并不严重,他们虽然很看重大哥,不过也没怎么亏待我,我们村里很多女孩子上了初中就辍学了,不管她们学习好不好,都一样,只有我读了高中。”
“可惜在我十六岁那年,爸妈在镇上发生了车祸,肇事车辆逃逸了,一直都没有找到,说起来,我还真是和车祸很有缘呢。”说到这,张母自嘲地笑了笑,张父立刻搂住她,虽然张父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但张母的心却一点点暖了起来,于是她继续说道,“爸妈刚一去世,大哥和大嫂就打算让我辍学,然后找个好人家,把我嫁出去,好为他们换来一大笔彩礼。”
“我不干,他们就声称不会再给我交学费,也不会再叫我白吃白喝,我那时候才念完高一,高二高三两年时间,可以说是我最难熬的日子了,一边要赚取生活费和学费,一边要努力学习,幸好班主任帮我争取到了免除学杂费的待遇,我这才坚持下来。”
“然而当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之后,大哥大嫂竟然准备将我卖给县里书记家的瘸腿儿子当媳妇,这样他们得到钱后,就能买个儿子回来,我大哥大嫂那时候一直生不出孩子来,买个儿子养老是他们最大的心愿了,不过在我生云航那年,听班主任说起,大嫂生了个女儿,家里没钱买儿子,以后大嫂又肯定是生不出来了,所以他们倒是对这个女儿还不错。”
“这次也是班主任帮了我,她原本就是我们村子的,后来嫁去了县城,她在县城里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就赶回了村子,将事情告诉了我,她还借钱给我,让我买了火车票,离开了这里,对了,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借钱给一个同乡开饭馆吗?那个同乡就是班主任的儿子。”
张母说起这件事,就笑了起来,那时张父还因为她借钱给同乡,好一顿旁敲侧击,显然是偷摸喝了一缸老陈醋了,张父也想起了这件事,心里有些尴尬,但面对儿子和儿媳好奇的眼神,他还必须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来。
索性张母也很给张父面子,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以前不带你们来,一方面是觉得这地方没什么好看的,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你们和我大哥大嫂一家碰面,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嫁进了豪门,那肯定是要黏上来的,前阵子我和班主任通电话,她跟我说,我大哥大嫂得了癌症,前后脚去世了,我这才没了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