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余亩[系统] 分节阅读 134

手上的戒尺“啪啪啪”地落在了盏儿的掌心。

郁容的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

要命。

兄长难道真没发现官家在偷看麽?

就这样毫不客气地体罚人家亲儿子……

目光不经意地飘向圣人的侧脸。

郁容黑线。

官家这一脸慈爱加欣慰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就没听到,屋里他家二儿子在呜呜咽咽了吗?

“将全文抄写五十遍。”体罚完了还不够,聂昕之布置了额外作业。

盏儿抽噎着,不敢反抗:“是,大兄。”

郁容默默围观,不由得哑然,兄长真的好凶残,像极了他以前读书时最不喜欢的一位老师。

简直是小学阴影。

“继续。”

聂昕之冷淡的嗓音让沉入思绪里的年轻大夫回过神。

屋里稀稀拉拉又响起念书声。

郁容认真地辩听大家念的内容,心情顿时是几分诡异:说好的经籍呢,兄长怎的教起小孩儿们,他自己总结撰写的《三十六计》了?

和谐版的《三十六计》,咳。

话说回来,以郁容半文盲的眼光,这一本,姑且就叫书吧,写得确实好。

就是,让那么点儿大的小萝卜头学这些谋术,会不会太早了?

转而想想这些孩子出身皇家,别看他们看着好似无忧无虑的,生存压力从某种程度上不比底层百姓小。

各有苦衷吧。

郁容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一道陌生的、同样稚嫩的嗓音唤着“大兄”。

一个跟盏儿差不多大的孩子,语气怯怯地问着聂昕之问题。

郁容循声看去,略是意外。

女孩子?

听其对聂昕之的称呼,极可能是唯二的小公主之一了?

聂昕之对待皇子、公主的态度别无二致,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提问,话语吝啬的,好像多说一个字就得损失一座金山似的。

郁容一边偷窥偷听,一边在心里作着点评(吐槽),直到本就酸软的老腰,感到撑不住了。

“啪嗒”一声,被风吹得微阖的半面窗扇,倏然被人打开。

郁容顿了顿,迎上男人沉静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不自觉地耳根发热。

“容儿。”聂昕之先一步道,“进罢。”

郁容囧了囧。

喂,兄长你这样无视官家好……麽?

陡地察觉到视野变阔了,刚才遮挡了他一部分视线的官家……

人呢?

目光不由下移,就看到圣人蹲在墙角根与老树间的空隙里,一身华服就拖在地上沾着尘土。

郁容:“……”

这天子当的,忒不讲究了。

“容儿。”聂昕之又唤了声。

郁容醒过神,轻声“啊”了下,道:“就来。”

直起身,脚下一转,不管是走前门或者后门的,总不可能爬窗,得绕。

走了一步,余光飘向藏得不亦乐乎的官家,一不小心就看到了站在窗后的聂昕之,其眉目半垂,视线向下,好似没看外头。

郁容想起这男人的敏锐,忍不住又瞟了瞟官家。

那处空隙确实巧妙,藏身不错,但……

以聂昕之拔草瞻风的观察力,当真会发现不了另一人的存在?

暗自摇头,郁容大步离开。

不管了,那对叔侄玩什么小情趣的,别个人就莫要介入啦。

待年轻大夫踏入“教室”,一瞬间接受到三四道好奇的目光。

“学生”人数,别他在外面看到的多个两个,除却最大的盘子在角落看着自己的书,其余有五个萝卜头,年龄相差无几,大概在三到六岁。

正在双方互相观察的空档,一道朝气有活力的嗓音响起,特别甜地大声喊——

“大嫂好~”

吓得其他小孩儿一跳。

郁容:“……”

哪家的熊孩子,是不欠兄长的揍了?

没想,其余孩子像是被提醒了一般,稀稀落落的,紧跟着陆续叫:“大嫂——”

包括昨天才唤过“匙儿哥哥”的盏儿。

郁容梗着一股气,面上还要微笑。

总不好跟小鬼们计较吧?

唯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群孩子包括他本人的老大。

聂昕之正容亢色,下着命令:“继续读下一章。”

喂!

郁容瞪着男人。

这家伙……装模作样也不认真点,以为撇开眼就能粉饰事实么?

这时,在认真学习的盘子小小地咳嗽了几声,温温和和地给大家说:“莫要失了礼数,匙儿哥哥就是匙儿哥哥。”

郁容转而看向盘子,欣慰地暗叹:不愧是隐形太子,太暖心了。

盘子的话尚没讲完,他征询着聂昕之的意见:“大兄,可否请阿弟阿妹,向匙儿哥哥各自言明一下名姓,也便匙儿哥哥分辨大家?”

没理由拒绝,聂昕之微颔首。

郁容扬了扬眉,感觉还是盘子有当大哥的范儿,兄长太野蛮了!

于是,一帮萝卜头们七嘴八舌的,自我介绍了起来。

盘子是大皇子聂昶;盏儿的名字郁容业已知晓,不过是重新认识一遍;最小的孩子没到四岁,是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唤聂昀。

头一个喊出“大嫂”的,跟赵烛隐是一家子的叫赵曚——不愧是为兄弟,一样的不靠谱。

赵曚的胞弟也在,是赵晦。

唯一的女孩只说小名是碗儿。

一堆名字加小名,塞得郁容头大,好在他没别的优点,就记性特别棒,脑子转一圈,人与名俱数对上了号。

这一番闹的,教学的气氛顿时没了。

小孩儿们本就难以专心,看到多了一个“匙儿哥哥”,不免是各种新奇。

气氛有些躁动。

郁容温声应着萝卜头们的话语,余光瞄着他家兄长,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要教训这群不认真的小家伙。

唉,怪他……

“咳咳咳——”

窗外,倏而响起一阵急咳。

活泼好动的盏儿,“好了伤疤忘了疼”,将不久前被他大兄打手板的事给抛脑后了,一听到外头的动静,当即就跑过去巴着窗口,口呼:“爹爹,你在躲猫猫吗?盏儿也要一起玩。”

没法再藏下去的圣人,装作没事人似的,起身说了一句:“玩啥,小心再挨你大兄揍。”

被提醒的盏儿,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勉强安分了片刻。

郁容默然,眼前一片吵哄哄的,好不热闹。

偏还有人凑热闹。

只见官家笑眯眯地打招呼:“勺子课讲得不错,越来越有大兄的范了。”

聂昕之对谁都是一副死人脸,话语没半点儿热意:“陛下所为何事?”

官家“欸”了一声,道:“马上是你生辰,好不容易碰着你在家,给你庆贺一下呀。”

郁容:“……”

就说他好像忘了什么事……兄长的生日!

眼看天要晚了,过了今夜子时就到了时辰,他居然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说好的礼物到现在没影子。

聂昕之一口拒绝:“不必。”

官家浑然不在意他的态度,摆摆手:“别害羞了,小爹也是难得今儿有空,晚上就在这过一夜。”

聂昕之神色淡淡:“没空房了。”

郁容差点没绷住笑。

偌大的王府,粗略计算,大几百个房间总归有的吧?

官家也是好脾气,道:“不要紧,我就睡清暑亭。”

聂昕之依旧是不死不活的语调:“没床。”

官家一点儿不讲究:“正好,我一直想试试打地铺的感觉。”

郁容:“……”

也是搞不懂这对叔侄。

不管怎么说,圣人到底是圣人,“死皮赖脸”地要住下,聂昕之也拿他没辙。

赵家的两个萝卜头送回了家。

圣人领着自家的儿女,在王府蹭晚饭。

仍然没想出生辰礼物的郁容,苦思冥想,唯一能想到的新奇物就是蛋糕。

这玩意儿是西式的,他喜欢吃,但觉得拿来给聂昕之庆生不适合。

再者,原料不够,奶油没有,一时也弄不到替代品,面粉也不是适合制作蛋糕的面粉。

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不过当晚,郁容仍是指导了庖厨,拿鸡蛋和精面粉作了普通蛋糕。

给他新认识的“堂弟妹”们吃着玩儿。

宫廷里好东西太多,没拿得出手的见面礼——药物之类忒不吉利,不适合送人——在忆起生日蛋糕时,想到小孩儿大多数喜欢吃这玩意儿,便着人做上几块,尝个新鲜。

郁容拿着筷子,夹了一小块松软的蛋糕,尝了一口,味道是出乎意料地好。

不愧是从宫廷出来的御厨。

便是在现代吃惯了各类蛋糕的他,闻着香味便克制不住分泌着唾液,吃了第一口遂不自觉地夹起了第二块。

“公子,公子!”

是管事李严。

看到素来沉静稳重的管事,这一副慌张的姿态,郁容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第160章

李严勉强维持着冷静,神色愈显严峻:“大殿下急发吼病。”

不祥预感果真应验。

郁容心里一凛,不假思索地丢掉手里的东西,大步朝屋外走去:“人在哪?具体什么情况劳烦李叔仔细说来。”

吼病者,哮病也,相当于现代医学所说的哮喘。

中医将哮喘分哮证与喘证以辩证论治。

正是谓“哮必兼喘、喘不必兼哮”。

便是在现代,哮喘也是无法根治。

所谓治愈,不过是有效控制,使病情稳定,减少复发频率而已。

哮喘重在防护,患者平时多加留意,养成随身带药的习惯,一般来说不会危及生命。

但如遇哮喘急性发作,如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严重者则有可能因气管痉挛阻塞,导致窒息猝死的。

医学发达如现代尚且如此,更别提整天医疗水平相对落后的旻朝了。

和天朝一般,此间亦自古流传着“医不治喘”的说法。

可见,医治哮喘的棘手程度。

郁容却是顾不得那么多。

李严边引路,边说:“就在前面的小花园,一初是大殿下配着两位小殿下嬉戏……”

这位管事语速十分之快,几个呼吸便将事情的前后因果说个明明白白。

几个孩子玩耍。

熊孩子盏儿想要玩下午圣人“玩”的躲猫猫,大殿下作为宠爱弟妹的好哥哥,自然就奉陪玩了。

陪玩的盘子,怜惜小公主年龄小,又是女儿家,怕她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便陪着她先找好藏匿的地方。

哪料,小公主在找藏身之地时,跑得太急,眼看脚下踩空,盘子一个心急,直接伸手去拉人,没想到他的力气太小,不仅没将对方抓好,反倒连累了自己,一起掉到水里。

嗣王府的湖泊深得很,中央少也有一个半聂昕之的深度。

二人正是在栈桥中间掉下去的,都不会水,即便有护卫及时跳湖相救,折腾了也有好一会儿才将人救起。

盘子一上岸,正换着干净衣服,就突发了哮病,且情况十分危急,在李严赶来找郁容时,其神志已是几许不清了。

郁容听着,脚步不自觉地越来越快,嘴上急问:“大殿下难道随身没带药?”

虽然可以想见,这个时代没什么好用的急救止哮定喘的药。

不等回答,又抛出另一个问题:“去请国医了没?”

如盘子这种情况,肯定有专人一直在调理。郁容自觉不比御用国医,当然,情况紧急,救人为上,暂且就不要计较诸多。

“随扈中有无急治哮病者?”

李严一一回答:

“大殿下确实带了药,因落水受潮而不能服用。

“甫一得知大殿下落水,便已着人去了太医署请国医大人了。又有诸人前往破枪苑请陛下与主子。

“今日几位殿下没带随扈,陛下派了一名金刀护卫跟着大殿下,被他遣去照应三殿下了。

“府中医者尚在活死院,相距太远,恐是赶不及,其余人中有略通医术者,却对吼病急发束手无策。”

郁容抿了抿嘴。

据他目前对旻朝医者的了解,透过医书记录的信息,可知擅长治哮病者确是寥寥无几。

也难怪,管事当机立断,连圣人与聂昕之的面还没见到,自作主张跑来寻他。

大抵是受聂昕之的影响,无论是嗣王府的,互相了解尚不够深的一众,或者早已混熟的逆鸧郎卫,皆对他的医术有迷之相信。

也是因着这份信任,促使他努力钻研医术,不敢太放松。

言归正传。

哮病突发需得救急,哪怕晚了一点,说不准就因耽搁治疗,而……

想到盘子懂事又贴心的样子,郁容立刻截断胡思乱想。

想太多没用,救人才是最紧要。

这时不得不庆幸,dú • lì行医后,从未救治过哮喘病人的郁容,却是对哮病的急治与抢救相当熟悉。

当初,外祖父家的隔壁,就有一名重度哮喘患者,外祖父曾为其救治过。

彼时他被邻居发作的危急情况给吓着了,便在私下里,好生练习过针灸救急之法。

“可知大殿下的病证?”

哮病的辩证总属邪实正虚证型,邪实分寒热,正虚审阴阳,不同的证型论治截然不同。

提前问清楚,也好有个底,免得耽搁了急救的良机。

管事果然是知晓的,不敢稍有隐瞒:“防御大人曾说,大殿下是为‘天生有阙,幼年多病,真元耗损,伤及肺金,金不生水,水液不蒸,凝聚生痰,痰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