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接触过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因此,很难想象具体后果会是如何。冷静下来,觉得灭口肯定不至于,但他也算是挺倒霉了。
席间,李鹤言也不知道是看出他脸色不好,还是自己身为老人家,也想早些回去休息,于是又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带着莫迪父子先行退场。
本来莫迪与李老爷子并排而行,出了酒店大门,下楼梯的时候,李鹤言看到熟人,上前攀谈,莫迪也想跟上去,但头还是有些晕,此时伤的那条腿也略微虚浮,脚下一扭竟然直接踩空,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揽住他的腰,猛的一收,莫迪只感觉到身侧贴上了结实的腹肌,被侧后方的人完全搂在怀里,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存在感极强的气场中,大脑轰的一声,冷汗顺着后背流下去。
背后打过来的光投射在下面的台阶上,莫迪的影子与一个更高大的人影紧紧粘在一起,姿势亲密,如同相拥的恋人。
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没事吧?”
那是一种少见的男低音,如同红酒一般醇厚醉人,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摩擦着人的心神,在猛烈动作后仍然平稳深沉,听起来十分熟悉。隆隆的震动从莫迪腰侧贴着的那片腹肌传过来,酥麻无比,一同传来的,还有贴着发梢,拂过耳郭的温热气息。
莫迪一个激灵,难以察觉地推拒了一下,拉开两人的距离,看向那人,笑道:“没事的,谢谢……”
然而,一看到对方是谁,他一下惊了:“您……”
深沉夜色与绚丽灯光中,男人处于明暗交界的地方,一半的面容隐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冷峻而深邃,冰蓝色的眼眸隐藏在眼眶的阴影中,神秘莫测,如同黑夜中的海洋。男人手中空了,却还没放下去,似乎不习惯有人从自己怀里挣脱出去。
莫迪震惊地看着他:“路,路易斯……将军。”
确实是路易斯将军,高大英武的男人沉默地看了他一会,目光移向他的伤腿:“腿伤了?”
“没,没什么。”莫迪迅速垂下眼去,半晌,低声补充道,“退伍前留下的旧伤。”
他真可谓是心如电转,希望对方能够看在自己曾经为联盟军服役,还落下一点残障的份上,别计较之前的事情,反正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到处去说的。
然而在路易斯的角度看来,莫迪脸色苍白,神情恭谨,整个人被笔挺的西装捂得严严实实,像是冰雕出来的美青年,衬衫多解一个扣儿,都怕冷气冒出来融化掉,显得又是坚硬,又是脆弱。
“我伤到你了吗?”路易斯的目光大概检查着他身上的其他地方,最终停在了自己握过的那支手腕上,“抱……”
他本想说抱歉,然而,手腕边的另一个小人儿引起了他的注意。
莫迪是个冰雕的大人,那小男孩是个冰雕的小人儿。莫飞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震惊地望着路易斯,他刚刚一米出头,抓着父亲的袖口,整个人像是突然被巨大的幸福,或者巨大的恐惧冲昏了头,表情都是空白的,让人不知道是见鬼了,还是看见上帝了。
路易斯跟他大眼对小眼了一阵,最终蹲下身,跟莫飞一般高,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伸出手:“你好。”
这个笑容是礼貌而疏离的,并不带有多少情绪,然而也足以让莫迪感到吃惊,他惊悚地俯视着路易斯大将军的额头,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位冷酷肃杀的将军……居然还会蹲下和小孩子握手?!
教养这么高,涵养这么好,不像是经常打打杀杀的人……
莫飞小朋友,则瞪着近在眼前的将军大人,眼眶都酸了,幸福的泪水马上就要流出来,甚至忘了去握手。莫迪赶紧提醒了他一下,这孩子才像帕金森病人一样,颤抖而缓慢地伸出手去,哆嗦着用小手握住路易斯将军的大手,热泪盈眶。
“将,将……军,您好,能跟您握手我感到很,很荣幸。”莫飞恍然道,目光随着路易斯站起身,一直跟着呆呆地看上去,而后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好像打算这辈子都不洗了。
不远处有几个下楼梯的贵妇人,看到这场景,顿时发出一阵低声尖叫,拿出微型光脑就要拍照,保镖立即上前挡住她们,贵妇们一边看也不看地推着保安,一边此起彼伏地惊叹出声,周身的粉红色泡泡几乎要具现出来,飘过来把路易斯将军团团围住。
路易斯又看过来,莫迪立即低下头:“抱歉将军,我家儿子非常崇拜您,有些过于激动了。”
他瞥了一眼莫飞,莫飞尖尖的小下巴终于合上了,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路易斯将军,有点怯生生的,又充满期待,十分兴奋。
莫迪顿了顿,接着毕恭毕敬,语气谨慎地说:“我儿子说您是他的……男神。”
说完等着将军大人的反应,半晌没得到,小心地抬眼,却见不知道是哪句话取悦了将军大人,路易斯又浅淡地笑了笑,看向莫飞:“谢谢你。”
莫飞猛地捂住胸口,一下退了半步,像是被那笑容击中,心脏病都要犯了。
莫迪也有些发愣。
路易斯的笑容虽然并不太深,但恰到好处,不像某些人,皮笑肉不笑,温度抵达不到双眼中,他的微笑显得浅却温和,有种真心实意的感觉。
莫迪心道,这位将军教养实在太好了。而后又对上了对方深邃如海的双眸,连忙垂眼看向一边。接着暗想:还有点太过英俊了。
他身为男性都觉得不敢直视,被看一眼,像是被人在心脏上敲了一下。
美貌的攻击力啊。
路易斯将军沉声开口:“我是在这里等你……”
“哥——!”
清脆优雅的男声从前方传来,是刚才同李鹤言交谈的人。这人一头油光水滑的金发,一双碧绿吊梢眼,又是精明又是玩味,一身风骚银色西装,身材高挑,有种浪漫多情,贱不喽嗖的气质。
路易斯将军向莫迪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转过身去:“等不及了,杰瑞?”
杰瑞风流优雅地走上来,双手随意插在口袋里,恣意潇洒地一歪头,向莫迪打了个招呼:“莫先生好。”
他笑道:“刚刚从李大师那里听说了您的光荣事迹,实在幸会,请允许我膜拜一下。”然后手腕转了两个圈,漂亮地挽了个花,像个俊逸儒雅的骑士一样向莫迪欠了欠身,笑容迷人,且贱。
“不敢当。”莫迪也对他回礼,而后看向后面走过来的李鹤言,眼神中问:这位是?
“我表弟,”路易斯看过来,眼神深邃,半晌沉声问道,“你姓莫?”
第13章铁树开花
“鄙姓莫,单名一个迪字,将军阁下。”莫迪立即低下头行礼,心稳了一些。
有李鹤言这层关系在,应该不会出大问题。他暗暗松了口气。
路易斯似乎想说什么,但不等他说话,杰瑞就把胳膊肘撑在他肩膀上,向莫迪凑过来,仔细看了看,颇以为然的样子:“嗯,果然。”
路易斯打掉他的手臂,冷冷道:“别闹。”而后对莫迪说,“不好意思,舍弟一向顽劣。”
莫迪立即笑着摇头。李鹤言却背着手走上来,饶有兴趣:“果然什么?”而后与路易斯打招呼。两个人看上去竟然也是认识的,而且路易斯还很给李鹤言面子。
杰瑞这回改把胳膊肘搭在李鹤言肩膀上,桃花眼却笑看莫迪:“我家大哥好不容易回首都休整,结果呢,每天不是处理公务就是处理公务,废了老死劲把他拉出来吃个饭,见见人,结果呢,吃一半走了,说有事。”
“我现在是我哥的职业三陪啊,当然得跟着,您猜怎么着,就站在那边,”他指了指一个不太起眼,但是能看见门口的地方,“动也不动,一等将近一个小时,也不说干嘛。我看见您,就过来跟您说话了,嘿,扭头就看见……”
他说得绘声绘色,此时眼睛眯起来,很是俊美好看,像是一肚子坏水的狐狸,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
李鹤言咳了一声,弹开杰瑞的胳膊肘,像青灯古佛一样慈悲淡薄道:“小莫跌倒了,将军扶一下罢了。”
莫迪立即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事,顿时脸上一红,低声说:“说起来,还没向将军道谢呢,真是抱歉。”
路易斯看了他一会,说道:“没事。”
莫飞看了看男神,又看了看老爸,在一种特别的角度,感受到了此事的不同寻常。
杰瑞则抱着胳膊,看了看表哥,又看了看莫迪,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坏点子,勾起嘴角:“莫先生,下周末我们家有个宴会,庆祝我小侄女六岁生日,我刚邀请了李大师,结果大师要去外星考察,您反正也快成了李大大师的徒弟了,就代表一下李氏一族,赏光来参加一下呗。”
莫迪看了李鹤言一眼,见到对方难以察觉的点头,笑着先是说不敢当这样大的名头,这是折煞了他,又赞美了一番杰瑞和杰瑞的家族,表示很荣幸收到邀请,一定前往拜会。
一番话说得妥帖动听,不卑不亢,杰瑞看他的目光闪了闪,露出一丝认同,又狭昵地望向自己表哥,抛了个媚眼。
路易斯:“……”
如果周围没有别人,他已经把糟心表弟团成一团扔出去,让他化为天际闪亮的星了。然而此时将军没法家法处置,只能向莫迪浅笑点头,意思是请务必赏光。
只有莫飞小朋友搞不清侄女和外甥女的区别,大眼睛转了转:“杰瑞先生的侄女,那就是路易斯将军的……”他小心翼翼,“女儿?”
杰瑞愣了一下,瞬间仰头哈哈大笑,一把勾住路易斯的脖子,指着他那张已经冰封万里,风雨欲来的俊脸,笑得眼泪都要出来:“我表哥?女儿?哈哈哈,表哥大人万年单身狗,每天泡在军队里,就知道打仗打仗,哦,就连在军校都是一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啊你晓不晓得?哪来女儿?!”
路易斯似乎又想把他扔出去,这次很冷酷,很认真。
李鹤言悠悠地救了杰瑞一命:“将军大人眼光高。”
杰瑞摇摇手指,坏笑:“表哥情商低。”
路易斯终于不再忍耐,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杰瑞的后脖颈,把他扔到了一遍,对莫迪点头:“见笑。”
莫迪禁不住笑起来。
路易斯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李鹤言,最终只是向两人点头示意,转身离开。杰瑞本来抱着胳膊倚在阶梯旁的花坛边,这时跟上去,向莫迪飞了个吻:“莫先生和小莫先生,周末见啊!”
一上车,杰瑞就遗憾地对路易斯说:“好可惜呦表哥大人,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结果对方连孩子都有了。为你默哀三十秒。”说着想去顺路易斯的毛。
路易斯头也不回,冷冷道:“手不要了?”
杰瑞立即把爪子缩回去,双手交握,笑容真诚:“哥我错了。”
路易斯冷漠地看了他一会,目光转向前方,恨铁不成钢:“每天都想些什么。”
“想些很有用的东西。”杰瑞手指在太阳穴边转了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个人看着真的不错,你不考虑考虑?”
路易斯沉默许久,像是不想回答,然而杰瑞等回答等得很用心,只得沉声道:“不合时宜。”
杰瑞简直要抓狂:“我当然知道,现在斗争激烈,你需要惩奸除恶把控大局,没功夫考虑个人问题,不过什么时候斗争不激烈?你难道还要再单身二十年?”他猛地眯起眼睛,“哥,你不会还是处……”
路易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杰瑞退缩了,做了个给自己的嘴拉链的动作。将军大人这才缓缓转过头去,冷若冰霜,坚如磐石:“不考虑。”
听上去心志坚定至极,一点机会也没有,一点缝隙也不留,估计就算出现什么小火苗,也会及时掐掉。
杰瑞知道他大哥控制感情的恐怖能力,只能在心中为万年老处男默哀三十秒,接着说:“我有这个提议也不是乱说。这个大脑,”他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堪比光脑,过目不忘,辞退中央财政官职务后,暂时当你的全职保姆加保镖,从你的衣食住行到结婚生子,自然要全部关照到。”
“……”路易斯目光慢慢从他的双眼,移到他光洁的脑门,杰瑞忽然缩到一边护住自己的脑袋,惊恐道:“你看什么看?你是不是又想用精神力炸掉我价值连城的大脑?!”
路易斯面无表情,默然无声地又把目光移回去。
杰瑞看没有危险了,不怕死地凑过去:“哥,表哥大人,大将军阁下?”他表情忽然有一丝认真,勾起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你不觉得莫先生有些眼熟吗?”
不等路易斯回答,他就接着说:“军医科学院当年有过一个计划,是选择精神力最能够安抚你的人,充当人型药引,每当你精神力波动过大的时候,就以自己的精神力与你制衡,达到高于药物的效果。”
路易斯面容冷肃:“科学院的人疯了。”
“的确,他们都是些疯子,你精神力这么高,一个不小心,那药引就炸了,所以你当时一听就否定了。”杰瑞笑意更深,凑过去,“不过你还记得,当初最后选出来,跟你精神力匹配度最高的人是谁吗?”
“我看过资料,想忘也忘不了。”
杰瑞大拇指向后点了点:“就是那个莫迪。”
“名字,照片,全都一致。整个军队,甚至整个联盟,有可能,他都是精神力和你最匹配的人。”
路易斯不为所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