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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不明,突然道:“你可知,你生母是因何而死?”

陆庭皱眉。

楚衡蓦地握拳。

这事因瞒得严,消息并未透露出半分,就连当时从燕都传到庆王府的密信中,也并未提及。

“你生母旃歌,并非投缳自缢,而是被靖远侯陆战失手掐死的。”

这个真相太过震撼,楚衡差点暴露了自己躲在假山后的讯息。他弯下腰,蜷缩着,心跳如雷。

假山外,陆庭的脸色已经变了。

赵殷继续道:“因疑你非亲子,你的生母在靖远侯府,若非侯夫人照料,只怕早已和你饿死在后院。之后你跟随皇兄远赴西北,陆战失手将你生母掐死,为避免发生意外,他假装现场,造成你生母乃是自己不堪流言蜚语,投缳自缢的假象,以此蒙骗你多年……”

“皇上是为何会去查这些?”陆庭打断赵殷的话。

赵殷温和一笑:“不过只是顺手……”

楚衡竖起耳朵,想要听清赵殷的回答,然而庆王却在此时快步而来,见二人身在此处,当即拱手道:“皇上,西北传来军报。有大钺氏逃亡余孽勾结大夏,突袭我大延边境数城。臣请旨回营,率西山营众将痛击大夏!”

跟随庆王而来的,还有春鸣殿中几位尚未醉酒的武将。因着之前大钺氏一败涂地的战绩,不少武将也都跃跃欲试,想要上战场一试身手。

赵殷看着这些面孔,再去看庆王,摇头道:“大夏不过弹丸小国,兵力寥寥,无须皇兄亲自出击。至于那些大钺氏余孽,也只是穷途末路。”

赵殷顿了顿,忽然转身,看向陆庭:“陆将军,你可愿代替庆王,率兵与敌寇一战?”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陆庭。

那些目光中,有担忧,但更多的却是艳羡。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夏和大钺氏余孽不过只是一帮乌合之众,前线虽有军报传来,却并非请求支援。陆庭此去,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明晃晃只是去挣一个军功的。

四公主回宫,必然需要再嫁,陆庭年近而立,却仍未婚配,说不定皇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那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陆庭也好,楚衡也好都不会在意。他们只知道,在赵殷主动说出旃歌死因的那一刻,其实他已经在向陆庭暗示一些事情。

他们只是还不清楚,这份暗示的背后,是杀机,还是生机。

但目前看来,愿意给陆庭挣军功的机会,显然不会是死。

陆庭没有拒绝,当着众人的面,接下了这道谕旨。

而始终躲在假山后的楚衡,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而当他跟随陆庭出宫时,前来送行的大太监传来了赵殷的一句口讯——

朕与将军一见如故,若将军此战大胜,朕与将军结异姓兄弟,并封将军为剑南道节度使。

第101章

春光明媚,和风习习,万物复生。已长出粗壮鹿角的白鹿,咬过长在篱笆后的一簇紫色小花,灵巧地扭过头,看了看院子里,披着衣裳伏在石桌上,被山桃花落了一身的青年。

青年的腰间,藏着什么东西,透着香甜的气味。

白鹿迈着轻巧的步子凑近,鼻头动了动,小心翼翼往他怀里探头。

只是才刚拱出一个透着甜味的荷包,鹿嘴却被人捂住。

青年坐起身来,笑颜如画:“想偷吃?”

白鹿“呦呦”地叫了两声。青年笑着从荷包里掏出几颗麦芽糖,摊在手心,由着它长长的舌头从掌心划过,卷走糖果。

“啊啊啊,我才开花的野堇菜!”

“呦呦!”

“呦呦什么,你赔我的花!”

只是去打盆水的功夫,回来瞧见篱笆边上开了一地的野堇菜被吃得七零八落,身着短青绡直缀的少年气势汹汹地冲向白鹿。

后者像是早已知道了动作,一边“呦呦”的叫,一边从青年身边跑过,撒开四蹄,越过篱笆,重新跑进山林里。

“三郎,这家伙太坏了,又吃我的花。”

楚衡笑着掸了掸身上的山桃花,捻起几朵吹了吹,夹进书页当中。

“五味,野堇菜的药性、主治是什么?”

“野堇菜,味苦、辛、寒。归心、肺经。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消肿、清热利湿功效,主治疔疮,痈肿,黄疸,痢疾,腹泻,目赤,喉痹,毒蛇咬伤等。”

“何时开花,多种植在何处?”

“三月萌动,四月开花,五月结种。耐阴耐寒,喜湿润,不择土壤,可随意种。”

等到楚衡满意的点了头,五味这才松了口气,凑近道:“三郎,我没记错吧?”

“没记错。”楚衡笑着塞了块麦芽糖,堵住五味的嘴,“奖励你一块糖,回去不准告诉陈管事他们我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嘿嘿,那不行,三郎你得再给我一块,我才不说。”

看着得了麦芽糖,心满意足地蹲在篱笆边上收拾残局的五味,楚衡笑着摇了摇头。

半年前,他从燕都回到别云山庄。

曾经他做好了放弃田地宅院准备的山庄,佃户们一如既往的日出而耕日落而归。老陈头又老了很多,邵阿牛则变得更加稳重壮实,过去只会撒娇的五味则在那段时间内飞快的长大,显露出了少年模样。

所有的一切都比过去更好的,所有人也都依旧还在原地迎接他的归来。

唯独少了本应该和他一起回家的陆庭。

半年前的那场宫宴后,陆庭带了一小队兵马自燕都出发,奔赴西北,与西山营会合。

赵殷许诺陆庭,此战得胜后命其为剑南道节度使的消息,不知被哪个碎嘴的传了出去。

陆庭尚未启程,朝中便有人就此议论纷纷。

彼时楚衡刚被赵殷塞进司药局,虽官职不高,无须每日往宫里走,日常点卯却还是需要他每日必到公放露脸。

公房里头无人不在议论此事。

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赵殷这是有意要提拔陆庭。甚至还有人在那讥讽说陆庭不过只是个庆王的私生子,明面上靠着点功勋做到将军了,但再往上,只怕难了。

又说,赵殷就是看在庆王的面子上才让他去挣这次的军功,回来再送他一个节度使当当。

言语间,那股子羡慕嫉妒恨的酸劲表露无遗。

楚衡是与庆王等人一道进的宫,虽无人知晓他和陆庭的那点关系,但大部分人见到他,还是会停嘴不说。

楚衡面上与这些人相安无事,回头却还是直接凭着那一点点的脸,求见了赵殷,并委婉地表达朝堂内外那点声音和自己想要辞官回乡的决定。

他进司药局是赵殷下的旨。陆庭离开时,他原想跟随一道走,却被陆庭留下,而后就被塞进了司药局。

如此,执意辞官,想要返乡的决定,赵殷见其坚持,便也不再强求,赏赐了他一些金银财宝,允他回乡。

楚衡离开燕都前,听庆王提起,说是赵殷又将宫里侍奉的太监宫女进行了一次大清理,一时间杀了不少暗桩。

想起那些被草席裹着从皇城一侧小门拉去乱葬岗的尸体,楚衡闭了闭眼。

赵殷此人,会是一位明君,却不一定仁君。

他杀伐果断,但对理当封赏的人,毫不吝啬。光是这一次回宫后,庆王报上的有功之人,俱是得到了赏赐,如陆庭梁辛安刘臣洪颢等人更是官高一位。

像贺默儿,也得到了封赏。

而另一方面,那些人口中赵殷对陆庭的许诺,何尝不是另一种监视。

节度使是什么。

就算楚衡不精通历史,对这个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如果此时能打开百度,上头词条会告诉你“节度使,重要地区总管统兵……相当于现在的军区书记和司令职位”。

这个位置确实不低,但剑南道节度使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和别处不同。

剑南道,临近西北庆王的封地所辖的陇右道。与陇右道三面迎对关外诸国,常年多战事不同。剑南道实属于赵殷仍只是藩王时,他的封地所辖范围,也是他势力最深厚的地方。

赵殷不想杀陆庭,但同样不希望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强大起来,所以,放在不远不近的随时可以知道消息,拥有最多自己人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单不管怎样,楚衡舒了口气。

赵殷不想杀陆庭,这是他俩目前为之,觉得最好的结局。

而他回到别云山庄后,依然自在地当着他的地主,偶尔给人看看诊,抓抓药。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医术,究竟来自于那个游戏中的万花谷,还是医书及先人的传承。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大夫是他,别云山庄楚郎君也是他。

“三郎,”五味的声音将楚衡飞远了的神思重新拉回到眼前,“今晚是回去,还是留在山里?”

摸了把又落到头上的山桃花,楚衡答道:“自然回去住。今早才答应你阿兄不往外头跑,这要是又留在山里头,回去肯定要被你阿兄追着屁股后头念。头疼啊头疼。”

五味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谁叫三郎总是不听劝,明明才摔伤了腿,还非要到处跑,不然陈管事和阿兄才不想追着喊呢。”

说完这话,他忽然又想一事,眨眨眼问:“三郎,你猜阿郎与大郎的那俩孩子怎样了。”

楚衡摇头,五味答道:“生下来了,只可惜,一个天生目盲,一个却长了两个脑袋四条胳膊四条腿,就背上那一块是连着的。听说,当晚就溺死在便桶里了。”

楚衡辞官之后,赵殷派了一支队伍亲自护送他和赏赐回允城。途径扬州城时,恰逢楚家传出丑事,闹得全扬州城沸沸扬扬。甚至就连路上都因凑热闹的百姓,堵得楚衡等人寸步难行。

楚衡派了白术下车询问,方才得知,楚大富不知怎的在外头有了个姘头,那姘头怀了身孕,不光自己上门要楚大富给个说法,还带着一个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的身份原还以为是楚大富在外头生的女儿,哪知竟是他姘头认的闺女。说是闺女,不过就是雏妓暗娼,还偏巧就成了楚雍的心头肉,十岁的时候就破了身子,一直偷着摸着到了十二岁,竟也查出了身孕了。

这父子俩倒是天生一家人,都你瞒着我我瞒着你的在外头偷腥,却不料那个女人也是个厉害的,两头讨好,大的小的谁也不落下谁。

到最后带着同样怀孕的干闺女闹上门来,廖氏与楚雍的妻子被气得双双病倒。如此便罢,那女人还一天三日,早中晚掐着表似的上门闹腾。

楚衡被堵在路上这一段,正好是楚雍的妻子被气得上吊自杀,差点去了的时候。

楚家的管事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得满头大汗,意外瞧见白术,当即就要去拦马车。

楚衡坐在车里,纹丝不动,护送的兵士们已经前一步将人拦在外面。至于那管事如何乞求他下车去楚家帮忙看看,楚衡也只是丢了一锭银子给管事,请他去另找大夫救人。

说到底,楚家和他已经没了关系,再多的热闹,他也不想看,再大的笑话,他也无意去听。

即便第二日,楚大富亲自到别云山庄,又跪又求,要他帮忙去看看因为丑事被休回家寻死觅活的楚二娘,看看气得半边风瘫的廖氏,他也已经能狠下心肠,不再答应了。

楚大富连着上门三日,从一开始的恳求到最后的怒骂,楚衡始终淡定地像是在看一场独角戏。

直到那天,楚雍登门,被赵殷赏赐给他的那些兵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楚衡说了一句话。

“我去了边关,杀过胡人和贼匪。去了乌吞,杀过大钺氏的兵士,还给大钺氏的王族下过毒。我不是那个只会读书,被嫡母几次三番害得死去活来,却没办法报仇的楚三郎。”

他看着被踩在地上已经不再挣扎,满脸惶恐的楚雍说:“在下楚衡,字燕堂,扬州允城人士,先母早逝,无父子兄弟。夫为先帝亲封定远将军,日后的剑南道节度使。在下不才,堪堪得封朝散大夫。”

其实朝散大夫不过只是有品阶俸禄却无实权的散官而已,论理不该单独出现,而是用于职事官的加官。但赵殷在他辞官后非要加上的这个散官,却在威慑楚雍时,起了不小的作用。

时至今日,楚衡想起听完他的话,脸色大变的楚雍依旧能觉得心中畅快。

只是,可怜了那两个本不该出生的孩子。

科学并不发达的古代,婴儿死亡率本身就很高,加上产妇身体得不到适当地营养和调理,过早发生关系过早怀孕,都是两个孩子一出生就不健康的关键。

“其实,那两个孩子也是可怜。”五味一边说着,一边瞅坐在滑竿上满脸疲惫的楚衡,“爹不疼娘不爱的,一生下来就遭罪。哪怕好手好脚活下来当个下人,也比怪模怪样被溺死的好。”

“当奴,又哪里好了。”

“我觉得就挺好的呀。”五味兴奋道,:“我与阿兄自从碰见三郎后,就没吃过苦,如今阿兄成了小管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