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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咱们五房唯一的儿子啊……”

丘壑瞪了眼眼看着就要和正妻姨娘一起掉眼泪的庶子:“没用的东西。”他扭头,向那庶仆询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丘府中的郎君偶尔在西市留宿,只要不将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带回府中,丘壑从来不管。九郎入司药局后,更是要与他人来往,不过是喝一夜的酒,抱一夜的女人,丘家任其自由。

兴许也是因此,丘九郎被抓走后,庶仆连夜在城中奔跑回府传信,武侯们就是撞上了也不敢将人关起来。

这才叫庶仆在九郎被抓后不久,就赶回了丘府。

“九郎本身与人在吃酒,哪想庆王世子忽然带人闯入酒家,直接将九郎抓走了!”

“庆王世子?”丘壑眯起眼,又说,“可知带去了哪里?”

“说是大理寺!”

丘壑看了看一同过来传信的几家郎君,无声笑道:“九郎可与你们说过什么?”

那几家郎君不过也是家中不成器的,过去与丘九郎来往,说的大多都是些丧气的话。等丘九郎借着太子妃和丘家势力,入了司药局,他们便日日夜夜追捧丘九郎,盼着也能捡到一官半职。

见国丈询问,一行人忙不迭摇头:“九郎并未与我们说过什么,只提到等明日,送我们几张方子,说是从宫中藏书里翻到的,吃了能生龙活虎。”

“方子给你们了?”

“还未……”

“那就好。”丘壑眸光里藏满了不可说,“送几位郎君回府吧。”

人一被送走,高氏当即命人把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的庶子夫妇几人送回后院。

“阿爹,九郎这事……”丘鑫皱眉,“庆王之前让世子护送太子回宫,这一路上怕是说了不少话,难不成这次抓走九郎,是太子的主意?”

“以陛下的性格,即便真的怀疑起先帝驾崩的真相,也绝不会再明知此事与我丘家有关联后,还一意孤行地要那赵笃清来抓九郎。”

“那难道是元王?”

“元王在朝中无权无势,这几日上朝,除了以摄政王的身份参与朝政,可还干涉过我等决策的事情?”丘壑想了想,眉眼中深藏心机,“只怕是太皇太后那老不死的东西。”

“那怎么办?”

丘鑫太清楚侄子的脾气了,那就是跟他庶弟一样没用的废物。好不容易塞进司药局,却不料才做了头一件事,就叫人给盯上抓走了。

丘壑问:“老五外头那个有身孕的女人,可是生了?”

“听说昨夜生了,是个儿子。”

丘壑点头:“替老五把母子二人接回来,老五媳妇是个好的,自己不能生,怎么也不会拦着老五找个能生的女人。”

丘鑫答应了声,已经懂了这里头的意思。

高氏倒有些惊诧的看着丈夫。

丘壑拍了拍妻子的手道:“不过是个庶出的孙子,该断时,我们就该利索地断了,免得累及全家。”

夜里,更漏里的水声一直哒哒走个不停。

丘九郎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内,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那更漏是故意被摆进他的牢房里的,水滴声不断,在寂静的牢房中,显得特别清晰。

丘九郎缩着脖子不说话,两旁牢房内的囚犯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大半夜的谁不想好好睡一觉,都是关在牢里的人了,该吃的吃该睡的睡,睡醒了爱说说不爱说继续关着。可如今更漏摆在此处,那声音清楚地叫人睡不好觉,心里一下子烦躁得不行。

有囚犯抓起手边的石头,透过牢房的木栏,直接往丘九郎身上砸:“臭小子,官老爷们叫你招你就招,滴滴答答的烦不烦!”

丘九郎被砸了一头,额角当即就冒出血来。

之后接连又被砸了几块石头,丘九郎终于忍不住缩在墙角哭了起来。过去那点因为丘家权势垒起的自以为是,分崩瓦解。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牢门前,拍了拍木栏:“丘九郎。”

丘九郎哆嗦着抬头,看到门外的赵笃清,以及站在赵笃清身后的人,终于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先帝平日吃的药都从何处出?”

“司药局……”

“先帝生前所用助兴药,由谁负责?”

“赵……不是许……不是是薛……”

“究竟是谁?”赵笃清盯住丘九郎的眸子,“老老实实交代,兴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是……是我……”

“你不过一个直长,为何能亲自为先帝供药?”

“常公公原先也是反对的,是……是先帝,是先帝觉得这是叫外人知晓了,太过丢脸,就听信皇后的举荐,要我……要我翻阅古籍,找找不伤身体,又能让人在床上生龙活虎的药……”

“所以你找到了,并且一直在为先帝提供?”

丘九郎摇头又点头,胆怯地看了看一直坐在赵笃清身后的少年,发红的眼睛忍着泪。

“只是提供了一两回,后来……后来是祖父说,一直给先帝服用。先帝只要要了,就给。所以……”

“可还记得药方?”

丘九郎点头。

“写下。”

将丘九郎送回牢房,并命人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他后,赵笃清看到赵贞仍旧坐在远处,手边是丘九郎的供词,以及他默写下的药方。

“陛下。”

“堂兄,父皇他,真的是吃了这助兴药才死的?外祖父他……他为何要害父皇……”

年少的赵贞绷直了脊背,双目放空,似乎无法相信,在威逼利诱之下,丘九郎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卖了个干净。

赵笃清一直盯着他的眸子,这期间,赵贞的眸光暗淡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冀。

他还只是个孩子,却一下子需要接纳那些曾经信任的人投射的恶意。

“除了丘九郎,先帝驾崩至关重要的一点,还有西市的那家酒肆江苑。”

“那个胡女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听说是当时的丘将军处置的那些胡人。胡女的尸体被拖去乱葬岗,酒肆还有个老头,名叫江坨,是个瘸子,出事之后就被关进了大理寺。”

“有审问过吗?”

赵笃清正要回答,这时门却被咚咚敲响,快三声慢三声,这是他和梁辛安之间的暗号。

赵笃清起身往外走。

待他出去,那重新关上的房门内,只剩赵贞一人。他坐在位子上,慢慢地蜷曲起身体,双臂拢住头,眼泪浸湿袖口。

“父皇,儿该怎么办……”

门外,赵笃清接过梁辛安带来的食盒,看了一眼里头的菜,饭香四溢,但看起来并不会叫里头那位陛下纾解的样子。

“丘九郎审了?”

“审了。”赵笃清叹了口气,“江坨那边呢?”

梁辛安道:“着人盯着。之前楚三郎不是说过,他与大钺氏关系匪浅,赫连浑还亲自和他见过面。”

赵笃清点点头:“此人需得当心。”

江苑如今已经是一个废宅,江羌已死,江坨被捕,另一个胡女似乎带着孩子早已逃离。赵笃清曾经去找过江羌的尸体,但那时候的乱葬岗已经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身,大多在半夜遭到了野狗的啃食。

至于江坨。如果不是有楚衡早前的提醒,赵笃清很难相信,江坨这样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会和赫连浑有联系。

明德帝的死,和丘家,和大钺氏,谁也拖离不了关系。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赵笃清拍了拍梁辛安的臂膀,“这几日,王府里的事你帮阿娘多看顾看顾,两个孩子……你也帮我看着点……”

“不好了!”

突如其来的大喊,惊得赵贞都从门后跑了出来。

梁辛安匆匆行礼,转身向外跑,很快就带回了消息。

“有人劫狱!”他恨恨地咬牙道,“我们藏在暗处的人,都被杀了,来人劫走了江坨!”

赵笃清愕然。

江坨一直被关在大理寺内,丘家似乎是当他是寻常的胡人,并未施刑,只打算光上一段时间就放出去。可如今被劫走,是丘家打算将先帝之死的疑点转嫁到江坨的身上,还是……还是赫连浑?

“世子!”

又有人连滚带爬跑来。赵笃清定睛一看,竟是大理寺主簿。

“何事惊慌?”

“丘九郎死了!”

第67章

大理寺牢房内的清早,阴冷而潮湿,那些透过高高的窗栏照进牢房内的天光,微弱的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然而牢房内,隐隐藏着的血腥气,却随着脚步,越走越近,越近越重。

关押江坨的牢房,锁链掉落在地上,看守的狱丞死在乱刀之下,受命监视他的几个世子亲卫,非死即伤,已经被陆续抬出大理寺。

赵笃清微微蹙眉,挡住身后少年的视线,侧头低声道:“请陛下莫看。”

赵笃清并不想带着赵贞一道进大理寺。

江坨被劫闹出的动静这么大,足以猜到现场不会有多干净。但赵贞执拗地非要乔装成亲卫的样子,跟着进大理寺一探究竟,想要扶一把这个小皇帝的赵笃清,不由也让了一步。

可现场的样子到底还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那满地的血,似乎还带着温度,来不及收走的断肢就那样明晃晃的躺在地上。

赵笃清已经能听到了身后赵贞的作呕声。梁辛安将人扶住,试图带出大理寺。

“别,带朕……带我去看看丘九郎。”

赵笃清叹气,带着赵贞又往牢房深处走。原本关押着丘九郎的牢房前,几个狱丞瑟瑟发抖。

他们命大,躲过了江坨被劫,却没躲过丘九郎的死。

丘九郎的死相并不难看。

因为有赵笃清的交代,狱丞们给他提供擦洗的水,还拿了换洗的衣裳。死的时候丘九郎穿的干干净净,显然进行了一番洗漱。牢房内,甚至还多了一张案几,上头摆了一盘点心。

丘九郎就保持着死时的姿势,趴在案几上,一条手臂横在上头,手掌向下,只咬了半口的点心掉在了地上。

“仵作呢?”

“正……正在赶来……”

“点心是谁送来的?”

“不……不知……小的们才刚轮值,并……并不知……”

牢房没有锁上,赵笃清直接进了门。牢房两次的囚犯,此时都不敢说话,偷偷打量着这头的动静,见赵笃清进门,伸手要去扶起尸体。有人不由出声喊:“那位大人,您当心些。”

赵笃清抬头。

“这人是被毒死的,小心他的那些血啊白沫什么的,听说有厉害的毒,还能透过血再毒死别人。”

“你怎么知道是毒死的?”

“他之前还好好的,畏畏缩缩的擦了身子换了衣服,哥几个还调侃他来着。结果来了个脸生的狱丞相,我们还以为是新来的,没留意。那人给送了点心,他就吃了这么一口,突然就吐了一口血,咚的就倒了,可不是被毒死的。”

丘九郎的确是被毒死的。

下在点心里的毒,是最简单不过的砒霜。

而那个脸生的狱丞,在赵笃清与大理寺将所有狱丞召集过来,命临近囚犯指认时,早已消失无踪。

丘九郎的死,似乎眨眼间就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是谁?”

从大理寺出来,赵贞仍旧在发抖。

“丘家。”

赵笃清笃定道。

赵贞发愣。

“胡人与丘九郎无仇,且一开始就打算劫狱,顺便要shā • rén灭口的话,不会用下毒这样明显容易节外生枝的方法。都是shā • rén,为何不顺带一刀了解丘九郎的性命?”

“可丘九郎怎么说也是丘家的子孙,外祖父怎么会……”

“陛下别忘了那张药方。”

是了。丘家都能明德帝身上用药了,又怎么会没有狠心肠,shā • rén灭口。

赵贞渐渐沉下心来,想起被劫走的江坨,忍不住问赵笃清该如何是好。

赵笃清却早有主意。

天光大亮,从楚衡手里讨要来的机甲鸟,带着赵笃清亲笔所书的密信,穿云过雨,飞向崇山之外的西北边关。

一个时辰后,庆王世子赵笃清,亲率军士,出城追捕遭劫狱的囚犯。

至于这个囚犯因何入狱,无人知晓。

阿苏娜的病很快就痊愈了。

庆王府并不阻拦她往外走,街上的百姓似乎也对她这个胡人丝毫不觉得好奇。

只是,兴许是出于安全考虑。庆王特地拨了几个亲卫,不远不近跟着。

皇宫里的皇帝换了人,对于边关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阿苏娜看着热闹的街道,倒是慢慢恢复了心情。待到日落黄昏,终于回到庆王府时,离离已经玩得累了,一见到楚衡,就往人怀里扑,一边打哈欠一边喊楚楚。

楚衡彼时正与庆王、陆庭三人坐在廊下喝茶,见阿苏娜带着江离回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