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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毒性,但在医生的手里,草药的第一作用,是为人治病。

像巴豆,它在所有影视作品中几乎只有一个作用,就是让人腹泻不止,甚至还带有小毒。胆同时,巴豆有助于治寒结便秘、腹水肿胀所引起的一些病症。

譬如泄泻痢疾、痰饮喘满、喉风喉痹、恶疮疥癞等症状。

“我方才看过了曲玉的地图。”楚衡起身行礼,“曲玉城中百姓的饮水皆取自于贯穿全城的一条河流。我在来时的路上,也曾打听过此方百姓饮水的习性,据闻大多家中都有水井,水从地下来。”

楚衡说这话时,一直注意观察着在座的每一个人,见他们颔首,这才继续道:“我看过地图,曲玉地势较之城中河流的源头来说是低的,水自源头流经曲玉城,再通过地下流出关外。也就是说,曲玉是下游。”

楚衡顿了顿,深呼吸:“诸位将军,我需要几味药,我能让曲玉城中的那些胡人,迫于无奈,打开城门,将我迎进城去。”

“进城后你要怎么做?”

庆王一直沉默地听着楚衡条理清晰地说出计划,此时听到他保证能够进城,不由追问。

楚衡笑:“进城之后,就如刘将军所言,再下几把药。”

庆王看着楚衡,目光沉沉,像是要将人抽经剥皮,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打探一番。

刘臣显然有些坐不住了,他和其他人一样,被楚衡的几句话,勾住了心肠,恨不能立马把全部的计划都听清楚。

可这时候,庆王却突然起身,挥手道:“你们先出去。”

刘臣等人虽有些疑惑,但仍旧听话地出了营帐。站在帐外,一行人面面相觑,百爪挠心。

而帐中,没有了第三人的存在,庆王抬手揉了揉额角,沉声问道:“进城之后,只有你一人,又有何用,当真要下药?”

他看了看楚衡:“听闻你在扬州,有楚善人的名号。一个善人,也会下药害人?”

如果是楚三郎当然不会。

那是个宁可一把火烧死自己和粮草,也要让山庄里其他人都活下去的楚三郎,如果会医术,也绝对是个仁心仁德的大夫,大概打死也不会下药害人。

可楚衡会。

“并不是害人。”楚衡闭了闭眼,脑海中过了一遍可以利用的药材,说,“我现在要做的是救人的事。只要药材到位,我可以制出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加入水中,等城里的人喝下去,轻则腹泻,重则致幻、发热,造成痢疾、疫症的症状。这,还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他算准了曲玉城中现在粮食已经不够,加上本身就是座小城,等药粉出现效果后,他们必然会要求城中的大夫治疗。但药材的匮乏,以及百姓本身也中招的反应,想要活命,这帮人只能向外求助。这时候,他可以趁机混进城中。

“第三步又是什么?”

听完楚衡的第二步,庆王良久才问道。

“第三步,我会想办法打开城门,或者让守城的那些胡人跟流匪都动弹不得,好让你们借机攻城。”

“会有人死。”

“强攻也会有人死。还可能死的更多。”

楚衡并不冷血。可面对今时今日的一切,如果真要有人死,那也必须争取牺牲最少的人,以此来达到救出大多数人的目的。

毫无伤亡的救出所有人,他不敢保证,庆王和西山营的所有人都不敢保证。

“我只能做到尽量保住更多人的性命,等事了之后,那些死……那些人的抚恤,由我负责。”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楚衡并没有让人失望。

在庆王将他列下的药材交给刘臣,命其用最快的速度去附近买全所有药材的数量后,楚衡就把自己和随行的一个军医关在了一个帐篷里。

药材在黄昏前送到营帐。烛火当日就染到了天明。

清晨的第一抹晨曦在天际绽开的时候,楚衡走出了帐篷,身后跟着满脸激动,却同时虚弱地只能抓着帐帘哼哼的军医。

庆王走上前来看着他们。

“王爷,请先送一车粮食到城门下,想办法拖延住他们shā • rén的速度。”能救一人总是得救的。楚衡递出手中的药包:“这是药粉,洒进河里,顺流而下,每三天洒一次,等我进城后,就无须再用这个。三天后,水里的药效就会消失,不再影响任何人食用。”

他说完话,难得有心情开了个玩笑:“在我进城前,咱们自己兄弟也得多储存点水,辛苦几天。不然跟着喝了,只能委屈拉几天肚子了。”

第50章【肆玖】楚大夫

楚衡的主意很快就奏效了。

在那群人再次拉出百姓威胁时,庆王派出刘臣与他们周旋,答应先提供给他们一车粮食,以此来获取时间去向明德帝恳求割让曲玉。

流匪们比胡人多一份心眼,担心这不过是个权宜之策,后头还有其他手段。但眼见着紧闭的城门前,载得满满的一车粮食,想要不心动,实在困难。

粮食很快被流匪收进城里,差一点被悬挂上城墙的几个妇孺哭啼着留下一命。

刘臣松了口气。回到营地里,瞧见从庆王府赶来的庆王门客魏德,刘臣拍肩道:“怎么过来了?”

“这帮胡人多狡诈,怕你们几个老大粗,满脑子只想着打打杀杀,上了他们的当,我特地过来给你们做个参谋。”

“说的倒是好听。”刘臣瞪眼,“你就是想在王爷跟前露脸,也该早些来这。现在过来,晚了!”

“怎么就晚了?”

魏德有些不明白。他昨夜听说庆王殿下已经到了曲玉,今天一早就赶了过来,营地里的情况还没来得及打探。

刘臣叹气,看在认识一场的份上,道:“怎么对付曲玉里头的那些人,已经有楚大夫给了主意。你啊,就在边上搭把手吧。”

西山营里的军医中并未有人姓楚,倒是陆将军有位好友,前不久刚托人送了几车的东西过来,可不就是姓楚吗。

魏德吃了一惊,忙去主帐见庆王。果然得知,刘臣口中的楚大夫,就是那位姓楚的有钱郎君。

他看了看庆王的神色,提出想要见一见这位楚姓大夫,谁知庆王却摆了摆手。

“三郎他忙了一夜,才刚睡下,莫要打扰了他。”

不许被打扰的楚衡在睡了两个时辰后,简单地洗了把脸,就从营帐中出来。营中的将士们此时都严阵以待,见他睡醒了,苦着脸问:“楚大夫,你说这事算成了吗?”

尽管药粉之前在打下手的军医身上试用过了,也叫那军医上吐下泻地只能躺在床上哼哼,但将士们仍旧有些担心。

生怕这药粉往水里一倒,等顺流而下进到曲玉,早就没了效果。可想要再三追问楚衡,却又得了庆王的叮嘱,不好往他的帐篷里走,这才一个两个眉头紧皱,吊着颗心,七上八下。

楚衡笑了笑,抬头看着天。

按照水流的速度,再加上饮水的早晚时间不同,以及个人肠胃吸收能力的好坏来看,这个时间,差不多该有人起反应了。

“大伙儿等着便好。”他笑笑,见有个脸生的中年男子与刘臣站在一处,正往他这边打量,随即微微颔首行礼,“最迟三天,自会有人要我们给他们送去大夫。”

果不其然,到了楚衡说的第三天,曲玉的城墙上,满脸菜色的胡人与流匪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在城垛上,冲着营地的方向一阵喊。

最先听到声音的士兵上前,半天没听清楚他们在讲些什么,直到流匪哇啦哇啦吐了一阵之后,咬牙喊:“去把你们能做主的人叫来!”

能做主的庆王亲自骑马来到城门前,刘臣等人保护左右,牢牢紧盯周围。

“我们要大夫,要草药!”

“什么大夫,什么草药?”

“你现在不用管!去找几个大夫送过来,如果不送,我们就……我们就杀了这些人!”

流匪喊着,身后立即就有人推搡着几个同样面色难看的百姓过来。大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一不留神就能擦出血来。一个胆小的小娘子哭得不行,哭得狠了,又忍不住吐了出来。

“不要为难无辜百姓!”庆王御马上前,“你们要大夫,本王可以找给你们,但是你们需要把城中的百姓都放了!不管你们要大夫做什么都可以!”

“不行!”有个粗通大延官话的胡人大喊,“只有给你们十个人!”

“一千个!”

“十五个!”

“五百!”

“五十!只能五十!”

庆王沉默,耳畔传来刘臣的低语:“王爷,楚大夫说了,能救多少就先救多少,实在不行,他会想办法。”

五十人……

庆王闭了闭眼,这比他一开始说的一千人要少太多。

“那就五十人。”

庆王抬头,看着城墙上脸色苍白,明显受了药粉影响的几个人:“本王这就叫人去找大夫。”

他说着转身,作势吩咐刘臣去附近城镇找几个大夫来,后头又传来那胡人的喊话。

“不要一个……要十个……要十个大夫!”

十个大夫,就是又要往曲玉里送进十个无辜的大延子民。

刘臣好不容易才从附近几个镇上凑齐了愿意进城的几位大夫,大多年过半百,有的满头风霜。唯一年轻的,就是与他们站在一处的楚衡。

这些老大夫不少已经是坐在医馆药铺里号号脉,带带徒弟的人,有的甚至早已归家,含饴弄孙。

送他们去曲玉前,庆王在营中郑重地奉上了酒水。他询问其中一位老者为何愿意来。

老者说:“徒子徒孙们年纪还轻,才刚成家立业,命精贵,还能多活上几十年,多救几十年的性命。我不一样,我老了,孙子也娶媳妇了,虽然可能瞧不见重孙子,可日后坟头上的酒总是少不了的。我去,比他们去好。”

手中的酒碗一时间变得很重,庆王久久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好仰头,一口干尽手中酒水,拍了拍楚衡的肩膀,低声道:“三郎,他们,就拜托给你了。”

十人换五十人,进行的比任何时候都要顺利。

曲玉的城门只打开了半扇,几个面色看着相对好一些的胡人和流匪从中出来,手里拿着刀枪,一边推过曲玉的百姓,一边一把拉过大夫们。

上了年纪的老大夫被连拉带拽地拖进城,差一点就摔倒在地。楚衡上前一把将人扶住,怒斥道:“我们都是来给你们看病的,如果把人伤了,谁来给你们看病!”

胡人张嘴就要怒吼,肚子却突然传来咕噜响声,然后便是一阵难闻的气味从他身后飘来。

楚衡扶着老大夫后退几步,捂住鼻子,也挡住了微微扬起的唇角。

楚衡知道,自己做的那些药,只会让人腹泻、发热、产生幻觉,只要他成功进城,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治好城中的百姓。至于那些胡人和流匪,他还需要他们多受点折磨。

但那些流匪显然心眼不少,并不信任他们十个,与胡人一番商量后,直接将他们分别关押了起来。

挣扎间,楚衡将藏在袖中早已准备好的解药方子,塞进了方才他扶过的一位老大夫手中。

老者眼中划过诧异,却很快回过神来,握紧拳头,顺势跟着胡人跌跌撞撞离开。

这帮胡人将不同症状的百姓和自己的同胞分在不同的地方。楚衡被丢到了一群面黄肌瘦,成日呕吐发热的胡人中间。

不大的屋子里躺了数十人,难闻的气味就飘散在空气里。楚衡假作胆怯,往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胡人一把推了进去。

“这里,都是得了瘟病的,你去治好,他们!”

屋子里的胡人虚弱地躺了一地,只有一两个看起来稍显健康地坐在边上,但也看起来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

楚衡朝那几个看起来好一些的胡人走去,刚蹲下,伸手要去为其中一人号脉,手腕却突然被直接握住。

他心里突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挣开手,身侧猛地靠来一具身体,耳畔是对方低沉熟悉的嗓音。

“燕堂,是我。”

吹拂过耳侧的呼吸是滚烫的,就连靠过来的躯干也比任何时候都要热。

楚衡一怔,随即将人扶住:“你,会说官话吗?”

旁边的胡人捂着嘴咳嗽,见这个被送进屋来的汉人大夫扶着明显胡汉混血的男人说话,咳嗽着转开了视线。

陆庭被楚衡扶到边上,与边上的胡人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显得特殊,也保障了说话无人能偷听。

“你怎么会来这里?”握着楚衡的手腕,陆庭脸色发沉,“曲玉恐怕是发生瘟疫了,不管你为什么来,都赶紧走!”

陆庭的体温偏高,这是发热的症状。

在这间屋子里,都是发热的胡人,哪怕仅剩的那几个看着还健康的,今早开始也有些发热了。

他不懂医术,可现在这种症状曾经听西山营的军医说过无数遍。

这是瘟疫。

“走不了了。”楚衡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