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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的模样。但不号脉,他也不好胡乱开药。

只是,江羌身后的白头老翁显然并不满意楚衡的“多管闲事”。

“楚郎君既然这么厉害,不如看看羌娘还能不能再怀上孩子。毕竟宫里头那位还没腻了他,倘若再受临幸,能怀上龙嗣,也算熬出头了。”

楚衡蹙眉。白头老翁的脸上流露出莫名阴狠的神色:“一个月前,太后赏了一碗落胎的汤药,离离同母异父的弟弟不过三个多月,就随着一碗汤药下来了。郎君不妨看看,能不能开个什么药,等下次太后再赏汤药时,把孩子保住。”

白头老翁的话,听着像是在疼惜江羌掉了孩子,但仔细听,却分明带了极大的残忍。仿佛她肚子里已经被打掉的,日后可能怀上的,不过只是一块肉而已。

就连江羌的脸上,也平静的像是并不在意自己曾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甚至将来还可能再失去孩子。

楚衡动了动嘴唇,怜惜地看了江离一眼,她似乎并不知道娘亲曾经给她怀过弟弟妹妹。

“孩子是宫里那位的?”

江羌微微颔首。

“太后赐药,那位可有说过什么?”

江羌摇头。

“那孩子,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江羌张嘴,口中的话还未来得及吐出,白头老翁忽然大声道:“为什么不想要?那是龙嗣!听闻楚郎君为天子制成了长生不老丹,那一定也能为羌娘做出怎么喝也掉不下孩子的保胎药!”

楚衡好不容易才压住心头的怒火,看了看江羌,扭头朝老翁冷笑:“明知她若是再怀一次,太后依旧会赐药落胎,您老还盼着有这个龙嗣吗?”

他深呼吸,“女子若是喝多了用于落胎的药,不说往后是否还能怀孕,便是性命,指不定哪次落胎时,就会因大量出血不得已送掉。若您老真是她的养父,为何不替她考虑。”

自知道赫连浑的身份后,楚衡就对江苑产生了怀疑。除了尚且懵懂无知的离离,这酒肆上下,没有一人不是心怀目的出现在此的。

白头老翁口中句句称龙嗣,眼中的恶意却毫不遮掩,张狂地就好似根本不担心楚衡会将江苑的不妥告诉给旁人。

而江羌的神情在这时终于产生松动,几乎是赶在老翁再度开口前,把离离丢给了阿苏娜,一把拉过楚衡的手腕,直接往酒肆外走。

白术紧跟几步,却只听到江羌说了句“不要再来了”。再去看楚衡的脸色,已然沉下。

“三郎……”

“回邸店吧。”楚衡抬手,揉了揉眉心。

白术跟上楚衡走远几步,忍不住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酒肆。

并未关上的酒肆大门后,那个名叫江羌的胡女,被跛足老翁狠狠打了一巴掌。她身侧的胡女紧紧抱着小女娃,浑身颤抖。

那不是单单一个巴掌可以带来的恐惧。

当夜,在楚衡不知情的地方,阿苏娜抱紧了离离,捂住她的嘴,生怕小家伙的哭声惹怒了隔壁屋正在施暴的男人。

丑陋的喘息声,混杂着拳脚加注在身上的沉闷打击声,重复着几乎每月一次的暴行。

三更,隔壁的声音终于停下。

阿苏娜抱着哭累了终于睡着的孩子,默默靠着门站起身,直到听到隔壁房门吱呀关上的动静,隔着门缝,看清那个男人跛着脚,一步一步离开,这才推开门,走进隔壁。

充满了石楠花气息的卧房内,江羌赤身luǒ • tǐ地躺在凌乱的床榻上。长发披散开,遮住她半个肩头,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胸口、肋骨、腰腹甚至腿上都是啃咬的痕迹。

阿苏娜哭红了眼睛,向过去无数次那样,扶起被折磨的浑身无力的江羌,忍着眼泪,为她一点一点擦去身上残忍的痕迹,抹上昂贵的能让那些痕迹转日就消失的膏药。

“阿苏娜。”江羌缓缓开口,“江坨快疯了。”

上药的那只手忽然发抖,江羌笑着握住,摸了摸阿苏娜早已流泪满面的脸:“等他发疯那天,记住,带着离离去找楚郎君。”

“阿姐……”

“他是好人,他能护住离离。”

第45章【肆肆】天子宴

楚衡并无和江羌深交的打算。

那年扬州城外的随手相助,不过是一个听着“五讲四美”口号长大的有志青年的本心。

再者,人天性会试图躲避麻烦。

楚衡和江羌初遇那天,看到她遮掩的伤就猜到她的身份不会是个寻常的胡女。

但那时,江羌口口声声说不会做对不起大延百姓的事,如今看来,倒的确只是说说而已。

和赫连浑有来往的白头老翁,意外得明德帝喜爱的江羌,楚衡很难不把这些联系在一起。

好在陆庭在看到他寄出的信后,已经先一步安排人手时刻盯着江苑。只要搜罗好证据,江羌里的所有人……

楚衡叹了口气,心想,到了那个时候,他唯一能帮的,大概就是替江羌照顾好离离。

“三郎,该进宫了。”

白术的出声,打断了身着正装坐在街市茶楼上楚衡的神游。

茶楼下,王公贵族们的车驾缓缓经过长街,在喧闹声中朝皇宫的方向行驶。

从楚衡的位置往下眺望,茶楼门前正停着一辆马车,先前那个小太监此时拢着袖子,站在马车旁,笑容满满地看茶楼掌柜点头哈腰。

楚衡知道,小太监是来接他进宫的。

茶楼就在西市边上,能瞧见西市外的路况。小太监去了邸店随口一问,就会知道他带了白术在茶楼吃茶。因此,马车会停在茶楼外也不足为奇。

“走吧。”喝完被子里的最后一口茶,楚衡丢下银钱,径直下楼。

白术在后头跟着,见他一身正装,黑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忍不住问:“三郎,真不能带人进去?”

知道白术是担心他在宫里遇着什么事,可宫中赴宴的规矩却是定好的。

楚衡摇了摇头,吩咐白术回邸店休息,而后简单地和小太监见了礼,弯腰坐进马车当中。

小太监到底是和他熟了些,一路上简单地与楚衡说起宫里的情况,尤其提了此次明德帝寿诞上,将会遇见的几位王爷。

明德帝的手足除去早年试图夺位时,互相残杀而死的,如今剩下几人早已就藩多年。只每年太后寿诞,或者宫里有其他重要事情时,才会回宫,或是派了世子回来。

这一年的宫宴,是为明德帝寿诞所办,大抵是因东宫诞下皇孙的关系,明德帝这年的寿诞办得近乎奢侈,很有些“老子高兴老子就要花钱庆祝”的味道。

尽管先前有小太监的提醒,进宫后,见着两侧侍卫森严,武将披甲带刀,神情严肃,仿佛分分钟就会拔刀相向的样子,楚衡还是有些吃惊。

这哪里是寿诞,分明就是赴一场不知目的是谁的鸿门宴。

明德帝的寿诞,百官受邀而至,宫内花灯如昼,热闹非凡。文武百官们按着位次纷纷在宴上落座。楚衡进入后,很快就被小太监领到了他的位置上——

有些偏,倒不妨碍他安安静静当个吃瓜群众。

酉时三刻开宴,如今百官落座,正是互相闲谈的好时候。

楚衡安静地坐在角落,视线依次扫过离帝后要坐的位置最近的那几张席位。左侧是几位王爷和王妃,世子们相对靠后。右侧则是国丈丘大人及太子太子妃的席位。

靖远侯及其夫人袁氏则坐在不远处,与其他一些身上有爵位的大人们在一道。

这是楚衡第一次看到了东宫太子。

原著里对这位太子的描述流于表面,只知道是明德帝赵玄唯一的儿子,5岁就被立为太子,如今也还只是个孩子。

但当楚衡真的见到太子时,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十四五岁的年纪,太子赵贞模样俊秀,一脸孩子气,肤色极白,带着点婴儿肥。这样一个孩子,身侧坐着的太子妃却已经为他生下了皇子。

而太子妃的年纪看起来显然要比他年长几岁,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带着些许的倨傲。

太子显然还没定性,有些坐不住。楚衡看得仔细,那位太子妃面上笑容满满,正与对面的元王妃说着话,手里却掐住了太子的手背。

而太子,咬着唇,老老实实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屁股。

楚衡的眼睛亮了下,在看国丈丘大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藏着的银针。

嫡女为后,孙女为东宫妇的国丈,年少无知的太子,强势倨傲的太子妃,根本就是一出精彩绝伦的朝堂争斗戏码。如果丘壑能多活几年,不用等太子登基,把持朝政已经绝无问题。

他正看得出神,那边太监们开始宣皇上到了。宴上百官当即起身哗啦啦跪了一地,口呼“万岁”迎驾。

明德帝与皇后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坐下,这才命众臣平身。待所有人入席后,明德帝心情大好地与人寒暄,太子与几位公主献上寿礼,太子妃则命ru娘抱着刚满月的皇孙祝寿。

几位王爷也都各自送上寿礼,一切看起来热闹的仿佛当真只是一场寿诞,然而暗地里的你来我往却丝毫没躲过楚衡的眼睛。

这边太子妃刚嘴欠夸了句不久前由皇后做主,送进元王府中做妾的丘家旁支小娘子知书达理,那头元王妃就笑着问太子妃东宫内的侧妃良娣如今可有身孕。

而始终坐在一旁的庆王夫妇则慢条斯理吃着菜,喝着酒,偶尔与前来敬酒的文武大臣们交谈几句。

楚衡默默吃瓜,身边忽的有人凑近,扭头去看,却瞧见了一对高矮胖瘦一个模样的小娃娃。

宴席上的小娃娃,大多身份不低,但因着年纪小,往往吃几口菜就会被ru娘抱下去。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这会儿正凑在楚衡的身边,小巧的鼻子皱了皱,似乎在闻什么气味。

“你身上甜甜的,是不是有糖?”

楚衡一愣,想起借了邸店的厨房自制了一些麦芽糖,出门前怕开席晚肚子饿,特地在怀里塞了一包。

“你们是哪家的小孩?”楚衡摸出怀中的麦芽糖,低头询问,“鼻子倒是挺灵的。”

男孩胆子大一些,见楚衡往自己手上放了糖,低头闻了闻,说了声谢谢,扭头要身边的女孩张开嘴:“二娘,你吃。”

女孩有些娇娇怯怯,听话地张开嘴,露出里头几颗正在换新的小牙。麦芽糖一进嘴,就甜的她眯起了眼睛。

楚衡看着好笑,忍不住就要去逗弄他们,还没等他再投喂上几颗麦芽糖,一直在前面与众臣说话的明德帝忽然开口,要楚衡走上前去。

席间所有的视线,顷刻间都在亲自前来引领的常公公身后,投注到了他的身上。

早就觉得诧异的众臣们,此时终于知道这个一直坐在偏角的位置,默默喝酒吃菜的青年就是先前扬州地动时,帮着庆王世子压下虚高粮价的那位楚三郎。

有太和五年殿试,如今在朝中也算有头有脸的文官认出当年同期殿试,最有可能金榜题名,却殿前失仪捡回一条命返乡的少年,吃惊地喊出了楚衡的名字。

庆王夫妇停了箸,楚衡余光瞥见,方才的那对小娃娃正被小宫女牵着手,送回到他们身旁。

百官们只听闻楚衡在扬州地动一事上出的主意,以为他此番进宫,是明德帝想要见一见这少年英才。不想,不着调的天子一开口,却是另一桩事。

“上回的药方,朕一直吃到如今,越发觉得生龙活虎,年轻了好几岁。朕觉得,当初赏的那一箱金子,实在微不足道,此番邀你进宫,朕想再赏你!”

楚衡心里先“咯噔”了一下,随即行礼,口中称谢,试图婉拒。明德帝却早有打算,手一挥,看向席间的太常寺卿:“就去太医署吧……”

“陛下,此事不妥!”不等太常寺卿说话,却是有人先一步开口。

楚衡微微侧头,翻出楚三郎的那点记忆,想起说话之人在太和五年殿试前曾因被少年三郎压过一头,一直心中记恨,这时突然跳出来反对,倒也不意外。

只是……有些蠢了。

“陛下,此人太和五年时仍与臣同进金殿参与殿试,如今不过太和九年,短短四年时间即便他弃文从医,那也不过才学了些皮毛,如何能进太医署?”

明德帝似乎有些不悦,却并未斥责说话之人,只是看了看楚衡,又听得皇后在耳畔劝说,想了想,问:“楚衡,你可想去太医署?”

不想,我一点都不想!

楚衡心中呐喊,面上十分淡定,恭敬回礼道:“劳陛下垂青,草民不过只是乡野游医,学了点皮毛,能开些寻常药方,进司药局当个医佐都是高看了,又如何能进太医署这等培育医者的地方。”

他说的谦虚,那人却有些不依不饶。楚衡垂眸,一言不发,只等他说完了话,再做反应。

“陛下,太医署设四科,这人自己也说不过乡野游医,想来任何一科都是一窍不通,陛下隆恩,不如赏他些银两足以……”

“驸马。”明德帝忽的将人打断话,“你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