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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楚衡还记得,在书中,明德帝虽还坐在龙椅之上,深受朝臣拥戴,身为先帝最宠爱之子的元王却早已有了弑兄的打算。

这样的人,在西市微服私访,访的兴许是那位胡姬的闺房。

马车一直往西市里走,到最后果真停在了一处飘着酒香的酒肆前。

候在门外的便服千牛卫走了过来,拦在车子一侧,彬彬有礼道:“还请楚郎君下车。”

他的话音落后,由着被风吹开的帘子望进去,青年斜倚坐榻,半张脸隐在暗处,而显露的那另半张脸,清俊秀丽,千牛卫愣怔地凝望着,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常公公似是没瞧见千牛卫的失态,站在马车一侧,笑容可掬。千牛卫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车帘掀开,青年轻轻落脚站在了马车之外。

“有劳了。”

只简单三个字,千牛卫看着走下马车的青年,呆呆地侧过身,让开了酒肆的门。

楚衡才从马车出来,就发觉面前的酒肆分明就是江苑。

想起神神秘秘的江羌,还有那个白头老翁,楚衡微微蹙眉,而后迈步走进酒肆。

阿苏娜正在招待堂内酒客,瞧见楚衡进来还愣了愣,正要迎身上前,常公公却快走一步把人挡住,而后引领楚衡往酒肆二楼走。

楚衡冲着阿苏娜点了点头,放缓脚步,踏着咯吱作响的阶梯上了二楼。

江苑二楼有上房,专用于一些身份贵重的客人。

楚衡一上二楼,便有常公公在旁引路,直接去了最大的一间屋子。

当楚衡被带到屋子里,他惊讶地发觉这里头宽敞的竟能摆宴开席,一位细眉星目,面若桃李的男子正坐在其间。身上的衣袍似乎熏了不常闻见的香料,混合着屋内的酒香,别有滋味。

想来,这人就是,明德帝了。

楚三郎当年殿试时,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龙椅上的天子,因而楚衡也始终在脑海中找不到明德帝的长相。

是以,初见明德帝这副容貌,他心底难免有些惊诧。

楚衡忍下心里的惊诧,垂下眼帘,恭敬地向那人行礼:“草民楚衡,拜见陛下。”

那人原本正低头在喝一侧女郎手中的酒水,听见声音抬眼一看,顿时双眼一亮,指了指脚边的垫子当即就道:“来,来这坐。”

明德帝素来爱美人,他虽子嗣单薄,至今不过四女一子,却挡不住收纳各色美人的哀嚎。后宫之中,三五嫔妃和住一宫的情况,比比皆是。若不是畏惧国丈,皇后的宫中只怕也要住上几个嫔妃。

不过,明德帝不好男色,只是见着容貌出彩的总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

楚衡不动,直到作陪在明德帝身侧的女子微微颔首,方才往前坐下。

明德帝的位置在最尊处,身侧只作陪了一名胡女,那双岫玉般的双眸,不是江羌又会是谁。

楚衡并不意外江羌回燕都,只是瞧见她陪在明德帝身侧的模样,心底难免有些诧异。明德帝似乎十分满意她的服侍,几次伸手去抚她的肩头,都被江羌消无声息地闪躲开,酒水却是满了一杯又一杯。

大概是见了楚衡,兴趣有了转移,明德帝在喝完江羌递来的又一杯酒后,忽然笑着开了口。

“听靖远侯说,你懂医?”

楚衡伸出手,施了一礼:“落第后回乡偶遇游医,兴趣所致,学了皮毛,只略懂一二。”

他的双手如白瓷般细润,如玉凝脂,不像常年行医问药的大夫,一双手被药汁浸染的微微发黄。

明德帝往他的手上看了几眼,有些失望地扭过脸:“这么说,你也不会做什么长生不老丹了。”

“陛下,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丹。”楚衡看着明德帝摆弄酒杯,不以为然的模样,缓缓道,“佛道说长生,是因修行善缘,广行善事使之心中无郁结,心无郁结自然少了病痛,如此方能康体强魄,延年益寿。”

“你倒是读过书的样子,身上可有功名?”明德帝不改傲慢,凑到江羌身边叼住她手中酒杯,仰头便将酒水喝进嘴里。

“草民曾入殿试,只可惜殿前失仪,幸得陛下开恩,方才留下一条命回乡学医。”

身居高位者总是爱听奉承之语,明德帝闻言又有了兴致,扭头看向楚衡:“竟还有这回事?你是哪年入的殿试?”

“太和五年。”

楚衡说到此处,停了下来。明德帝看着他想了想,面上浮出不解,想来早已把太和五年殿试上那个当众出丑的少年忘在了脑后。

“算了,朕也想不起来这事。”明德帝一挥手,“靖远侯昨日送了几颗点骨丹进宫,听闻是你所制丹药。之前朕还听说,朕有位堂侄与人比武,摔下马背后差点断气,是服了你做的聚魂丹这才保住一命。靖远侯同朕说,拿你手上的几个药方子,说不定日后能派上大用场。朕也觉得,单凭你手上的这两种药,的确能让靖远侯把你举荐给朕。可朕想着,你既能做出这些丹药,想必长生不老丹也是不在话下的。”

明德帝说到此处,神情莫名变得兴奋起来,挥舞着手,一不留神就甩在了江羌的肩膀上。

“只要你能做出长生不老丹,朕就赏你官爵,令你子孙后代,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楚衡看了眼微微蹙眉的江羌,面容稍豫。

靖远侯这个坑挖得有些深。陆庭手里的聚魂丹,裴小郎君的点骨丹,再加上从楚雍手里抢来的丹药,他直接呈送到明德帝面前,为的只怕是想要奉承一二。却没想到,明德帝竟举一反三,想到了长生不老。

靖远侯不会不知道,万一出事举荐人必然也会连带受罚,而天子一怒,轻则棍杖,重则生死,实际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他深呼吸,想起别云山庄那些家人,再想起才刚决定试着相处看看的男人,沉吟不语。

明德帝眼中的狂热丝毫不减,不见楚衡回答,也好不催促,揽过江羌的肩头,凑着一起喝完一杯酒。

“长生不老丹虽没。”楚衡徐徐说道,“但草民手中有一药方。此药可延年益寿,健身强体。”

明德帝听了“延年益寿”四个字,虽有些兴致缺缺,可也左右无事,随口便道:“那就呈上来吧。”

楚衡把手一拱:“陛下,请准许草民为陛下号脉。”

明德帝尽管昏庸了些,却并非蠢钝如猪,当下心如电转,刹那间明白楚衡的意思。

寻常大夫一说延年益寿,就把药材一股脑制成药剂,鲜少提起号脉二字。而人之体魄,各不相同,有些药材有人可用,有人入口却能送命。

楚衡的神情不似作伪,明德帝当即就要伸手。常公公侍立在旁,见此情景赶忙咳嗽两声,似有阻拦之意。

明德帝却分明不把身边的这个老伙计看在眼里,伸手就往楚衡面前一放:“来,给朕看看,若是这药有用,朕赏你良田万顷,美女三千!”

楚衡不语,只仔细为明德帝号脉。

明德帝的脉象,轻取不应,重按始得。这是沉脉。

是脾肾不好。

见楚衡号完脉,明德帝命常公公呈上文房四宝,铺纸研墨,伺候他写下药方。

常公公面带三分笑意,眉头眼角的皱纹加着敷面的粉末:“小郎君,这药方可得当心着写。”

楚衡心头一跳,面上却仍是恭敬万分,提笔略一沉吟,当即写下药方。

“九香虫,车前子,陈皮,白术,杜仲……这些不都是补肾健脾的药物?”常公公侍奉在明德帝身边已有二十余年,对药理虽一知半解,可也认得一二,见楚衡提笔写下的草药名,不由拔高了声音。

楚衡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才停下笔。

“医书中曾写,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肾脾强盛,自然可长寿延年。陛下若是不放心,可先将这药方找一和陛下身体状况相同之人服用月余,若有成效再有陛下服用即可。”

他说到这里,似有几分尴尬,压低声音道:“只是除了服用此药,还需陛下适度房事,若是纵欲过度,肾则亏,继而损寿命。令可取杜仲、虫草、枸杞等物制成药茶常饮,如此效果更能事半功倍。”

明德帝得了药方,便不再留意楚衡,手中拿着药方爱不释手,就连江羌递来的酒水也视若无物。

楚衡出了屋子,恰逢白头老翁拾级而上,拖着跛足走到了隔壁的一间屋子前。半开的房门里,伸出一只手,而后出来一人扶住了老翁。

那人关门时,似乎注意到他,竟还看着他微微颔首。

出了江苑,常公公便不再相送,门口的千牛卫好意上前询问楚衡是否需要叫辆马车过来,却听得一声“吁”,漆黑的高头大马已停在了不远处。

马背上的陆庭沉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和楚衡的肩膀只有一拳距离的千牛卫。

那千牛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陆庭的马就往前走近两步,直挺挺地站在了楚衡的面前。

早已熟悉气味的疾幽一低头,张嘴就要去咬楚衡的头发。

后者抬手挡开马嘴,不客气道:“来接我?”

陆庭点头,虽不发一言,却已经翻身下马,直接伸手拉过楚衡的手腕,把人送上马背。

疾幽前后踱了两步,冲着千牛卫打了个响鼻,任由陆庭牵着调了个方向,不紧不慢往西市外走。

“你答应给陛下做长生不老丹?”

“你爹坑我至此,我实在不想和你说话。”

“他是他,我是我,我不坑你。”

“嗯,你敢坑我,我就扎针让你不举。”

“晚上……”

“没得晚上了!吃素吧你!”

黑马混进人群,声音渐渐从门前远去。

临窗而靠的男子弯了弯唇角,耳畔传来隔壁屋中昏君兴致高昂的说话声,如鹰的眼中划过狠戾,直至那二人一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这才反手将窗关上。

第34章【叁叁】临别意

楚衡只素了陆庭一晚上。到第二天入夜,若有若无的一番撩拨,到底让他心底一软,半推半就地互相睡了一晚。

至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夜夜,陆庭都会出现在楚衡的屋子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一张床上一块躺一晚,第二天的陆庭也必然是精神奕奕地出门。

次数一多,五味虽还没发现什么,陆庭房里伺候的那几个下人看向楚衡的时候,眼神里却都多了几分恭敬。

卯时,青云院里传来了洒扫的声音。扫帚刷刷扫过院中落叶,声音一下一下地传进一侧房门紧闭的屋子里。

楚衡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习惯性地一扭头,直接撞进了身侧温热的怀抱里。

男人还睡得很熟,一只手臂横在楚衡的脑后,另一只手强势地搂着他的腰,即便是在睡梦中,似乎也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

楚衡眯起眼,看着身侧的男人长发凌乱,和自己的纠缠在一处。胡人血脉带来的深刻五官,即便在睡梦中也透出一股威严来。那双深蓝的眼眸紧紧闭着,但楚衡知道,一旦睁开,这双眼睛简直能把他迷得昏头转向。

谁能想得到这样的男人,在房事上的会这么热衷,并且……狂热。

在床上做的多了,楚衡就开始庆幸自己已经把这具身体调理的差不多了,不然非得被这个男人干死在床上。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就要把陆庭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拿开。但是才握上手腕,陆庭就睁开了眼睛。

深蓝的眼睛,凝视着楚衡,他没来由心头一跳,被人趁机一把握住腰肢,翻身压住。

“卯时了!”

怕叫门外听见动静,楚衡吓了一跳,赶紧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今日不练武。”陆庭忽的一笑,低头吻了吻楚衡的耳垂,舌尖拂过耳垂上那颗小巧的黑痣,随即身下的人情不自禁打了个颤。

谁问你要不要练武了!

楚衡瞪眼,可从力气来看,自己根本不是陆庭的对手,而且……身下昂首起立,紧紧相贴的部分,可不仅仅只是男人起床的生理反应这么简单。

到这会儿,他也没那个力气去抓伸进中衣里揉捏的那只贼手,只好咬牙低声催促道:“快一些……”

这一折腾,便又是半个时辰。

青云院的下人们对自家郎君,动辄大清早从楚衡屋子里出来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五味捧着水盆,疑惑地看着再次穿着中衣就走出来的陆庭,忍不住问:“郎君今早又来让三郎扎针吗?”

浑身是汗站在桌边喝水的楚衡,闻声一口水喷了出来。

经过的陆庭低头看了看矮萝卜般的小童,伸手摸了把他的脑袋,随口胡诌道:“嗯,最近腰酸。”

“啊?”五味惊讶地看着陆庭,视线落到他的腰上,“难道是郎君练武的时候扭到了吗?”

陆庭似乎想要回应,突然转身,猛一抬手,接住了从屋子里丢出来的茶盏。

面红耳赤的青年站在桌旁,染上红晕的脸艳若桃李,咬牙切齿:“给你扎两针,你就不腰酸了!”

楚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