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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提醒,没有人留在外头,所以死在外面的尸体,都是流寇。”

楚衡回到内院照顾受伤的人,老陈头从外面回来,说完话后见楚衡脸色发白,忙上前要扶他回房。

“郎君脚不沾地地忙了这些日子,先回房休息,外头的事,交给下人就行。”

楚衡点头。

他是没那个体力再撑着了,流寇已除,余下的事情老陈头他们都能处理,他现在只想来张床,让他好好地睡上三天三夜。

可出了中堂,扶着墙才走了没几步,楚衡的眼皮就已经开始发沉。

刚送完药回来的五味,见三郎的情形有些不大对,忙迈开步子就要追上去搀扶,有人几个大步走过身边,当着他的面,伸手一把把楚衡抱了起来。

身体被人抱起的瞬间,楚衡手指一顿,原本收在指间打算给自己扎一针清醒清醒的银针,这时候被他反射性地抵在了对方的后颈。

直到对上来人的眼睛,楚衡这才神情一松,收回银针:“是你”

第18章【拾捌】楚善人

太和八年,扬州地动。

这一场让所有人都觉得意外的天灾发生后,一向含糊的明德帝难得用最快的速度,召集了得力的文武大臣,商量出赈济的办法,并选出了前往扬州等地,赈济灾民的人员。

在派遣庆王世子赵笃清带人往扬州赈济灾民的同时,燕都方面,太傅丘壑又上疏扬州地动,天子当祭天地。随即,浩浩荡荡一行人,出了皇宫,去到外头祭祀天地四方神佛去了。

楚衡坐在胡床上,手里端着一碗冷淘,默不作声地吃着。

五味盘腿坐在边上的蒲团上,视线时不时扫向冷淘,抹把汗又继续道:“听说那位赵世子人还在扬州,如今正被扬州的粮价搅得昏头转向。还是陆郎君主动提出分一队人马来允城附近看看灾情,这才半路撞上了咱们偷偷送出去报信的人。”

冷岑岑的东西吃得胃有些不舒服,楚衡舀过一勺子冷淘,塞进五味张着说话的嘴里。

“这些事,你打哪里听来的?”

五味被塞了一口冷淘,凉得嘴巴合不拢,差点没跳起来:“是……哈……是跟着陆郎君……嚯……校尉说的……”

这一口冷淘下去,五味捂着嘴,哼哼:“三郎,那些黑心肝的流寇烧着了好多房子,阿兄特地去了趟云山居,三郎的药田被毁得乱七八糟。”

“房子烧了再盖,药田毁了再种。”整碗冷淘塞进五味的怀里,楚衡伸手摸了把他脑袋上的圆髻,“人活着就好。”

五味捧着碗,瞧着碗里只吃了没几口的冷淘,吞了吞口水,见楚衡赤着脚就下了胡床往外头走,忙从地上爬起来:“三郎要出去?”

“去前头看看情况。”

“呃……可是陆郎君说,三郎身子虚,又硬撑了这么多日,理该多睡会儿养养神。”

楚衡脚步站定,深呼吸。

陆郎君,陆郎君……

自从陆庭一把公主抱,把他从中堂外一路抱着穿过前庭后院,回到卧房,已经不知多少人在他面前提起“陆郎君”这三个字了。

公主抱……公主抱你妹夫啊!

是男人就不能忍公主抱好不好!

更何况,被陆庭拦腰抱起的时候,那家伙的手贴在他腰上,简直快烫掉他一层皮了!

“三郎,你的脸又红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五味说着就要去喊白术,楚衡伸手一把拎住小孩的后领,轻松往身后一丢:“待里头吃冷淘,我就去前头转转。”

见五味还要跟,他把凤眼一瞪:“再不吃就化了!听话,回头给你糖吃!”

得了好处,五味果真不跟了,楚衡松了口气。

他身边这俩小童别的都好,就是大的板着长脸,小的又话唠,中和中和倒是不错。

楚衡往田里走。

田里那些卷着裤腿的佃户和穿着甲胄的士兵一道,忙活着把毁了的田地收拾出来改种别的。

往果林边上走,能瞧见身形娇小,动作灵巧的小孩爬在树上,帮着底下的妇人把仅剩的一些果子采摘下来。

邵阿牛和袁志带着人,在帮被烧了房子的人家,搭临时住的棚子。

劳作的人们见了他,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行礼问安。

“家里的损失大伙儿自己都记录下,回头看看都缺了什么,能补的我帮着大家补回来。”

楚衡说着又走了几步,见邵阿牛家的田地边上站着个体格高大的男人,不禁多看了两眼。

楚衡只在镇压流寇那天,和陆庭见了一面,只是因外头所有的事都还没处理好,陆庭把他抱进卧房后就再没出现。

而他自己,吃了两颗安神定气的药丸,昏天暗地地睡了一天一夜。再醒来的时候,不管是老陈头还是五味白术,都说庄子里的事正井井有条地处理着。好像……没有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是时隔一天后,楚衡第一次看到陆庭。

从燕都到别云山庄的路程不断,看得出来陆庭这一段路上快马加鞭,他身上穿的依然是前一天那身衣裳,蒙了一层灰。脸上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与人说话时,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身边的校尉像是被他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抱拳低头,却又被他轻轻拍了拍肩膀。而后,他转身,视线相触,楚衡弯了弯唇角,微微颔首。

“扬州这一次地动,因为司天监先前并无任何预警,惹得天子大怒。特地开了常平仓,按大口三斗,小口一斗五升的量,拨给此次受灾的无地贫民及鳏寡孤独一个月的救济口粮。”

楚衡走在陆庭身侧,听到对方提及常平仓,停下脚步抬头道:“只给无地贫民和鳏寡孤独?”

陆庭点头:“常平仓虽是为调节粮价、储粮备荒用的官府特设粮仓,但储量毕竟有限,不足以应对扬州城及周边所有百姓。”

楚衡当然清楚这点。光是他别云山庄的粮仓,也只能够养活如今这些人几个月的时间,更何况受这次地动影响的那些百姓。

只是一个月的口粮,还不够那些百姓重新振作起来的。

“其实,如果扬州的粮价能够降下来,说不定他们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虽然是楚衡和陆庭两个人在说话,和陆庭的身后还跟着条小尾巴——是之前被陆庭训斥的校尉,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这会儿才忍不住插了嘴。

“听说,扬州城里有位姓楚的富商,竟然带着其他商家一道,趁着天灾,哄抬物价,逼得百姓们连粮食也吃不起……”

校尉的话还没说话,却见陆庭皱着眉头看过来,目光锐利,吓得当即就闭了嘴。

“你不要介意。”陆庭回头,看着身前的楚衡,心下叹息,“扬州楚家的事与你无关。”

校尉似乎这时候才想起,眼前的楚衡正是出自扬州楚家,当下变了脸色,连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

楚衡却不打算较真。

他低头,眯起眼仔细想了想,对着陆庭直言道:“如果我说,我能帮忙压制住扬州城内的粮价,朝廷可会给我什么好处?”

他张口就要好处,校尉恨不得扑过去打他一拳,陆庭这时却动了动脚步,将上前一步的校尉挡在身后。

“三郎有主意?”

“主意是有的,就看朝廷愿不愿意付这个价。”

楚衡瞥了一眼被陆庭挡在身后的校尉,似笑非笑的唇角勾勒起一个微扬的弧度,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揶揄。

“只要朝廷肯出价,收购走我这的粮食,再以低价卖出,搅乱市场,除非他们不卖,愿意继续藏着等以后,不怕扬州的粮价不跟着跌下来。”

“那如果那些米商当真不肯卖呢?”

有人迈着大步走了过来,楚衡迎着声音看去,见是张略显得陌生的脸,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是谁,只好看了眼陆庭。

“三郎,这位是庆王世子。”陆庭在旁解释,又挥退追着赵笃清的脚步跑来的小太监,只留了几个亲卫,“大郎怎么来了?”

赵笃清把手一挥:“还不是为了你口中的楚三郎来的。扬州那帮奸商,快把我气死了,真想手起刀落把人一个个都砍了!”

楚衡站着,听陆庭喊了声“大郎”,忍不住把眼前这个穿着绛纱袍的男人仔细打量了一眼。

书里对庆王世子的描述,都是五官刚毅,因常年行军打仗皱眉苦思,因此眉心有个川字。

他忍不住往赵笃清脸上去看,果真隐约可见眉心的“川”字。这一打量,又叫楚衡注意到了站在赵笃清身边的一个亲卫打扮的少年。

“楚三……楚郎君,你还未回答,如果那些米商不肯卖粮,又该如何压下粮价。”

赵笃清为赈济灾民而来,可入了扬州城,却被当地的富商们搅合的头昏脑涨,就连他亲自登门劝说,都只能得到那些奸商的推诿。

一想到跑去允城的陆庭,再想起一直被陆庭挂在嘴边的楚三郎,赵笃清索性跑到别云山庄,就为了听听这人对粮价一事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建议。

果然,才来找陆庭,就叫他听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楚衡掬手:“回世子,其实很简单。先人有言,先礼后兵。”

赵笃清挑眉。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为礼。倘若礼不够用,那就兵上。不必派兵围了那些人家,只消摸准了各家粮仓的位置,派上几个人充作白脸,手持火把威胁烧粮,再用几个能说会道的扮作红脸,许以利益,不信他们还会不肯答应。”

这主意到的确简单。

赵笃清眼前一亮,伸手就要去拍楚衡的肩膀。抬起的手臂被人轻轻卸了力,他扭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陆庭,咳嗽两声:“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难免容易引起商户们对朝廷的不满。”

楚衡收敛面上笑意,双手一掬,深深一摆:“正因如此,故而楚某恳请世子,先用我别云山庄的存粮低价出售,逼一逼他们。到那时,哪怕不满,也只是对于楚某的不满,与朝廷不关。”

赵笃清不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将,楚衡的盘算哪怕他并不知情,也知道里头肯定有什么算计。

楚衡面上却是一副忠肝义胆,又与人清点粮食,又命管事把算盘拨得“啪啪”作响,完了以极低的价格,将别云山庄所有的存粮都卖了出去,只留下足够全庄百余人吃上一个多月的口粮。

赵笃清这才带着陆庭等人来赈济,随身所带的自己的银两根本不足以支付这笔粮食。

可这一位丝毫不觉得丢脸,推了身边的陆庭出来,抬手就写了欠条,取刀划破陆庭的拇指,按上一个血指印。

“待扬州事了,自会有人另外送来欠款。陆庭……就为本世子做一次担保。”

赵笃清丢下话,招呼人带着粮食直接出了别云山庄。

留下的楚衡一脸黑线,直想捂住脸不去看那张欠条上的血指印。

因事情紧要,他把人带到书房商量价钱,却不想碰到个没带钱的主。不仅如此,连担保人还是……还是临时抓了过来随便按上指印了事的。

“三郎不怕被扬州那些富商恨上?”

陆庭忽然开口,打破了仅剩二人后书房的沉寂。

楚衡摇头:“怕。可这事总得有人做。”

更关键的是,他做这件事,不管赵笃清会不会告诉朝廷,他都在这人面前留了影子。再刷几次脸,不怕下回有麻烦的时候,庆王府的大腿他抱不上了。

至于陆庭……

楚衡突然觉得屁股疼。

到底是坐不住了,楚衡站起身,从陆庭身边经过,伸手就要去拉开书房的门。身后伸出一双手臂,按住门,将他完完全全罩在身前。

“我一直没能问你,那晚,你说各取所需,指的是什么?”

声音自耳后传来,低沉的,带着不解,隐约还有呼吸吹拂到他的耳侧。

楚衡身体僵硬,背对着陆庭,忍不住咳嗽:“不过就是喝醉……”然而,陆庭的声音就贴在身后。

“我回去之后想过了,那晚酒里加的应该是鹿血。虽然不多,但是借着酒劲,我们……我想了很久,你索求的是什么,我需要的又是什么。直到现在,三郎,我还没想明白,这个答案,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

第19章【拾玖】有所求

这个姿势,有些微妙的尴尬。

楚衡忍不住挪了挪脚步。

可惜,不用余光都能看得见挡在身边的两条胳膊。

他又往前动了动,避开吹拂在脖颈后的呼吸:“你也知道,就只是喝错酒而已……”

感觉到陆庭收回一条胳膊后,往自己后颈去了,楚衡吓得一个转身,贴着门便道:“我就是想找个靠山!”

陆庭的手停了动作,微微低头,像是仔细打量了下楚衡眼底的神色,复又伸手,覆在了他的脖颈上。

“如果要找靠山,那你就找错了人。”

这叫他怎么说?

难道要讲,在看过的书里,你陆庭就是头戴主角光环,敌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