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良秦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春姨,脸上略有些惊慌神色。他不知道春姨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唠家常随口说到这里,因此也不敢轻易搭话。春姨继续说:“现在都说婚姻权利平等啦,年轻人的婚恋观真是一天一个样。只是我觉得上次你和松伟结婚,气的老太太都住了院,虽然好歹后来也算圆满了,可如果柏宗也带个男人回来,不知道老太太会怎么样。不过柏宗是有分寸的人,我相信让老太太接受不了的事,他都不会做。”
祁良秦沉默了一会,说:“其实我觉得……就是现在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可以结婚,享有异性恋婚姻所享有的一切权利和待遇,法律也保护,和异性恋婚姻也没多大区别了啊,都是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日子而已。而且严家又这么有钱,想要孩子也很容易,不像普通人家的同性恋,孩子还是个问题呢。”
“是啊,男人女人的,其实也都没有那么要紧了,这也是为什么老太太接受你接受的那么快的原因吧。”春姨将摘好的毛豆放进菜篮子里:“我也是多虑了,柏宗那样的人,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如果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了呢?”祁良秦问。
春姨放下手里的菜篮子,看着祁良秦。祁良秦脸色微红,似乎有些激动:“春姨你会帮他么?”
春姨愣了一下,说:“自然是要帮的。柏宗和松伟两兄弟,跟我的孩子是一样的。”
“如果他犯的错,老太太都不能原谅,你还会帮他么?”
春姨心里一凉,觉得自己担心了一夜的事,似乎应验了。
她看着祁良秦,祁良秦也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神带着羞愧和窘迫,但并没有躲闪。春姨点点头:“我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早把这里当成我的家了。如果他犯的错老太太都不能原谅,或许我也原谅不了,可是我会尽自己的一份力,不会叫这个家散了。”
“那就好。”祁良秦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厨房,脸色已经通红,心跳的快的不能再快了。
春姨在这个家里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他一直都知道。
春姨名义上是严家的帮佣,做的也是一些家务事,但她在严家多年,亲手带大了严家三个子女,看得出来严柏宗他们三个对春姨都很敬重。老太太自己并没有亲姐妹兄弟,来往最频繁的只有她一群姐妹,但要论交心,这些姐妹却都比不上在严家多年的春姨。有些话只能春姨跟老太太说,老太太有些话也只会跟春姨说。
得到春姨的支持,非常关键。而如果非要春姨在老太太和严柏宗等人中间做一个抉择,春姨肯定会选择严柏宗。这不光是因为严家的子女和她有亲手带大的情分,还和女人之间微妙的情感有关系。而且他这些天发现严家三个子女虽然都和春姨很亲,但如果非要排出一个亲疏顺序来,和她最亲的还是严柏宗。
严家的三个子女,老大严柏宗和老太太的关系不如老二和老三亲昵,老太太显然也把更多的爱心投注到了老二和老三的身上,这好像无形中造成了严柏宗和春姨的亲近。但是春姨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在这个亲昵的尺度上拿捏的非常好,不会超过老太太这个亲娘,自然也就不会让老太太心生妒忌,对严柏宗的偏疼也掩藏的很好。严柏宗生性清冷,对谁感觉都是一个样子,但他相信春姨当初跟他说她的子女的上学和工作甚至结婚,严家都出了许多力,这个出力最多的人,肯定是严柏宗。
虽然祁良秦并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但是他知道把春姨争取过来,至少先探探她的口风,还是很有必要的。而他这一次话说了一半,也是给春姨一个缓冲和接受的时间,一次说太满,说不定春姨会和老太太一样无法接受,他要想办法循序渐进的让春姨知道这个秘密。
这事事关他和严柏宗的秘密,他不敢有丝毫的擅做主张,打电话的时候就告诉了严柏宗。严柏宗说:“这事最后我来跟她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你跟春姨说,比我跟她说更合适。”
严柏宗笑了笑:“对不起,这些事还要你来做。”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本来就该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事。再说了,要真论起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选择喜欢你的人是我,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后果。等忙完这边的事,回去我就着手解决这个问题。”
严柏宗说着沉默了一会,然后说:“良秦,我如果让你受点委屈,你会不会因此怪我。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最后伤害到你,你千万不要怨恨我。”
祁良秦摇摇头,看着窗外的绵绵秋雨:“我不怕受委屈,这些都是很小的事,只要你爱我,别的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
“嗯,”严柏宗的声音隔着电话听起来更显沉稳:“你要相信我,会一直爱你的。”
祁良秦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却见惯了爱情的分分合合。他到了这个年纪,本来是不大相信爱情的,不相信这世上的大多数爱情,但他却一直相信他将来爱上的人,会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人好像都是会这样,既悲观又乐观,总觉得自己会是比较幸运的那一拨人,会和别人的爱情不一样,遇上的那个人会比其他任何人都靠谱。人们说爱一个人,真心爱一个人,就是不管他做什么,多么不可思议,别人怎么样骂你是个shǎ • bī,你都执着地相信他。
总是相信严柏宗的,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相信这个人,到现在也相信,将来大概也会一直相信下去。
第93章
秋雨绵绵,一直下了四五天,停停续续,秋天的最后热气终于也消散无形。春姨要送严媛结婚礼物,知道她什么都不缺,也送不了多贵重的东西,便只好在心意上下功夫,她打算用十字绣的方式绣一幅百合花。百合花用色不多,比牡丹桃花那些要好绣很多,只是费眼睛。春姨已经快绣好了,那百合花简单大方,祁良秦看了也觉得很喜欢。他一会玩玩手机,一会凑过去看一眼。这样的下雨天,偶尔聊聊天也觉得十分惬意。
“大哥明天就能回来了吧,”严媛说:“好像说是能提前回来。”
“明天十一点大概就能下飞机,到家估计正好能赶上吃午饭。”祁良秦说。
春姨立即抬头看了他一眼,祁良秦说:“我听松伟说的。”
“说起二哥,我发现他最近怎么不常在家?”严媛说:“我有两次见他回家回的挺早,但是换了一身衣服就又出去了。”
“他应酬比较多,”祁良秦说:“大哥忙,其实他也忙。”
“我看他前段时间老带你出去,如今出去都是一个人,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严媛显然只是开玩笑,语气带着一点调侃。祁良秦笑了笑,说:“他会吵架么?”
严媛笑着摇头:“我二哥还真很少跟人吵架,都是他把人气的半死。”
严松伟最近对他真的冷淡了很多,大概心里有了隔阂,很难化解,便成了心结。他也是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化解,便也开始做缩头乌龟。但他眼下无暇顾及这些,他心里只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严柏宗明天就回来了。
想到这一点他就激动万分,心跳的特别快。都说小别胜新婚,他还没有经历过新婚,但已经体会到小别的兴奋。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已经晾干的床单铺好,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还摆了一瓶百合花放在窗台上。
外头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春姨绣的百合还差最后一片叶子就要完工了。因为严柏宗要回来,老太太哪里都没有去,就连严松伟也在家里呆着。严媛躺在沙发上逗猫玩,春姨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去准备午饭,老太太就接过她的活计在那里尝试着绣了几把:“我才知道,原来这十字绣就是古代的黄梅挑花。”
“十字绣不是欧洲那边传过来的么?”
“我听朋友说,十字绣原来就是唐宋的黄梅挑花,后来传到了国外,又从国外传了回来,却变了个名字,叫十字绣了。”
“果然还是我们国家的名字雅致,黄梅挑花,一听就觉得很美。”
老太太似模似样地绣了几把,却突然吃痛叫了一声,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头。祁良秦凑过去看了一眼,老太太竟然扎破了手指。
“我去拿创可贴。”
“别拿了,不要紧。”老太太说着便吮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说:“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麻将打多了,身上老觉得不舒服。”
“心神不宁和打麻将有什么关系,”严媛抱着猫笑道:“你这是老不运动的缘故,我给你办的那张健身卡,你怎么不用呢。”
“良秦,你来给我按按,”老太太朝祁良秦招招手,说:“或许是颈椎不舒服。”
她说着就背过身坐着,祁良秦跪在沙发上给她捏了捏肩膀。这已经不是他头一回给老太太捏肩了,力道掌握的刚刚好,老太太一副很享受的模样。严媛笑着说:“妈,你看看你多有福气。现在做婆婆的,像你这么有福气的可不多了。”
“是啊,托你们的福了。”老太太笑着搭上祁良秦的手背:“也托小秦的福。”
祁良秦没说话,按捏的更认真了。窗外秋雨阴冷,淅淅沥沥地下着。祁良秦扭头朝门口看,只看到房门旁边的窗玻璃上雾蒙蒙的一片。春姨站在厨房里,盯着锅里面汩汩的热水出神。而严松伟则站在窗前,伸手拨弄着新换上的红色百合花。
这房间里的百合花,一向都是白玉一般的颜色。好像祁良秦格外爱白百合。如今乍然变成了粉红色的葵百合,他看在眼里,如同透过花看到了祁良秦这个人。
祁良秦在变,也在从洁白无瑕的白百合,变成了有些娇艳的红百合。情和欲给他染了颜色,有了这样娇羞的形貌。
正在给老太太捏肩的祁良秦猛地转过身来,老太太回头看去,就看见祁良秦看向门口,于是她便也朝门口看去,结果看到推门而入的严柏宗。老太太满心欢喜地站起来:“老大回来了。”
“大哥。”严媛也抱着猫站了起来。春姨从厨房出来,探着头说:“回来了?”
严柏宗点点头,目光从老太太她们身上移到了祁良秦身上,祁良秦满脸的欲说还休,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便冲着祁良秦点了点头。
祁良秦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因为激动有些泛红了。他怕老太太瞧出什么来,便不再看严柏宗,只听严柏宗说:“我去换件衣服。”
“你也累坏了,休息一会,等开饭了喊你。”
严柏宗点点头,便进房去了。祁良秦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抖着腿。
虽然经常和严柏宗视频,可见到真人,他还是觉得严柏宗清瘦了一点,见到严柏宗本人,他还是有一种久违的冲动。他想,他要是严柏宗名正言顺的爱人就好了,他就可以第一时间迎上去,然后和严柏宗一起回房去。他们进了房间关上门,肯定是干柴烈火,热烈地拥吻,他一定会不知羞耻地诉说他的想念,真实炙热的想念,透过他的手他的嘴唇他的舌头,告诉严柏宗。
但是如今他却只能装作疏离地坐在那里,因为内心的激动无法压制,所以只能不住地抖着脚尖。他微微抬起眼,从兜里摸出手机,飞速地给严柏宗发了一个信息。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的情感太满,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只发了一个表情,一个伸着舌头流着口水,两只眼都是红心的好色的表情。
他很快就收到了严柏宗的回复,严柏宗说:“要不是外头下着雨,进家门之前就先把你叫出去。“祁良秦的心跳更快,不用想他也知道严柏宗进家门之前为什么要把他叫出去。他们可能会躲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紧紧拥抱,以解相思之苦。
严柏宗和他一样热烈地渴望着对方,祁良秦从沙发上站起来,觉得自己激动的有些坐不住了。
好像等了有半个小时,午饭就摆上了餐桌。这是异常丰盛的一顿午餐,摆了满满一桌子要给严柏宗洗尘。祁良秦都不敢多看严柏宗一眼,严柏宗似乎也不敢多看他。偶尔两个人的眼神交汇,都是明亮的,炙热的,躲闪的,祁良秦拼命忍耐,可嘴角还是咧开了,笑着低下头来。严柏宗看到他笑,自己也跟着笑了,那无声的微笑看在严松伟眼里,只觉得自己要坐不住了。
这两个人越来越不知道收敛,这是要表演小别胜新婚的戏码么?!
严松伟郁闷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酒入肠肚,温热了五脏六腑,祁良秦立即把他的空酒杯又斟满了,他刚想说这人还算有眼色,谁知道祁良秦立即站起来,给对面的严柏宗也斟满了酒。
……
严松伟觉得祁良秦只是为了要给严柏宗斟酒,所以“顺带着”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严柏宗没有像往常那样说一声“谢谢”,只是看了祁良秦一眼。祁良秦抿了抿嘴巴坐了下来。严松伟说:“良秦,你酒没喝一滴,怎么脸却红成这样?”
祁良秦看了他一眼,竟然是神色镇定自若:“我刚喝了一杯,你没看见。”
“喝一杯就上脸,”老太太说:“红通通的倒是好看。”
“你喝酒是只脸红,还是身上也红?”严媛打趣他问。
没想到祁良秦竟然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胸膛也红。”
酒醉的红,是多么惹人遐想的颜色,尤其是在一个皮肤白皙的男人身上。严松伟想他大哥脑子里此刻肯定在浮想祁良秦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