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对着送他出门的陈安修挥挥手,走向停在门口的车。车里还坐着个人,见季君恒过来帮他拉开车门,车子没多停留直接就开走了。
晚上临睡觉前,陈安修和章时年说起这事,章时年靠在窗台那边翻书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翻过,“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看看爷爷奶奶。”
章时年手里的书签在书页上敲了敲,这个孩子迟迟不回国,到底想干什么?在这个关键当口跑来山上,是巧合吗?
*
季君严此后又来过两次,老爷子说身体不舒服没见,之后这人就没再来了,老爷子的不舒服是托词,但吨吨不舒服就是真的了,他原本体质就不算好,春末这种花木繁盛,又忽冷忽热的天气,连章时年有时候都会觉得不舒服,更遑论吨吨了。
“现在好点没有?”陈安修俯身去摸摸吨吨的额头。
吨吨抽抽鼻子,声音囔囔的说,“鼻子还是不透气。”
“晚饭后再吃两片,如果还不行的话,明天去卫生室看看。”
吨吨的额头在他掌心里蹭蹭,“爸爸,不打针。”
生病中的吨吨明显比平时更爱撒娇一些,“好,不愿意打针就不打针。”孩子还这么小,如果不严重的话,他们也不想动不动就去打针。
“爸爸,我今晚和你一起睡。”
“行,那你现在躺会,别再睡了,免得晚上睡不着。”他把桌上的牛肉干和洗好的提子放在吨吨边上,他没有纵容孩子在床上吃东西的习惯,但生病了一切都可以通融。
冒冒就放在旁边的婴儿床上,他看到哥哥在,就想睡在哥哥的旁边,但陈安修怕他被传染感冒,坚持不抱他上去,任凭他怎么表示,陈安修都装作没看见,他可能着急了,两只小爪子扶着婴儿床的围栏一使劲……站起来了,围栏很高,陈安修倒是不担心他掉下来,但被他这执着的精神惊呆了,他赶忙伸手去扶,但冒冒站了没一秒钟,噗通一屁股又坐回去了。
他自己估计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坐回去愣了会,不过接着又对陈安修张手让抱。
陈安修抱了抱,把人放回去,“坐还坐不稳当就想站。”
他似乎不是很乐意,大眼睛溜溜的还是往吨吨那边转,陈安修怕他纠缠,直接走人,躲在门外,向里面看看,吨吨趴在床上捏个提子,挤出点水给他舔舔,冒冒马上高兴的鼻子不见眼睛了。
这次的流行感冒比较厉害,光吨吨的班上就请假了三四个,吨吨的烧第二天虽然退下来了,但陈安修怕回去交叉感染,就留吨吨在家里多待了两天。
这天糖球放学后照例来看吨吨,还带了些楼南从医院里带回来的感冒药。
“糖球,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往常学校五点放学,糖球在六点之前一定能回到这里的,今天回来的时候都七点多了。
“今天夏叔叔开车在市里兜了好几圈才回来。”
陈安修知道糖球嘴里的夏叔叔就是章时年给吨吨找的司机,夏智,因为糖球住在这里,他每次都是接完吨吨再接糖球,“他带你去哪里了?”
“没下车,就一直在市区转,有两辆车老故意和我们作对,夏叔叔还差点和他们撞了。”
“和你爸爸说了吧?”
“还没,他正在屋里收拾糖果。他在枕头底下翻出糖果藏的一个糯米团。”
是单纯的交通意外吗?看来有些事情他是该问问章时年了。
章时年也已经从夏智那里得到消息,有人试图在路上截他的车,有可能是陆亚亚吗?如果是那人,他把主意打到安修和孩子这里,是准备和陆江远彻底决裂吗?以陆亚亚的脑子应该不会蠢到这种地步,现在和陆江远撕破脸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他在周围布置人之所以没告诉安修,也是因为这仅仅是防范措施,事情还没到事事提防的程度。如果不是陆亚亚,那这次的人会是谁呢?不管怎样,有人已经动手,他是要给安修提个醒儿了。
“如果是陆亚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没拿走属于陆家的任何东西。”
“不是你的原因。”就算没有安修,陆亚亚想要上位,早晚都要走出这一步,只不过安修的出现加剧他的危机感,让这一切提前到来而已,“是他贪心不足。”陆亚亚想要的太多。
“山上这边我会注意的,爸妈他们我尽量让他们少去市区,糖球那边还是换个司机吧,别把他们牵扯进来。”
“其他人倒是不用太担心,因为不是直接关系人。”
陈安修给睡在他被窝里的吨吨压压被子,“我以后亲自接送吨吨。”
“你忙得过来吗?”
“忙不过来,我也记得去接他的。他不像冒冒从小就在我们身边,怎么宠都可以,对吨吨,我真不算是个合格爸爸,第一次说去接他就给忘了。”那年吨吨才五岁,在上幼儿园中班,他答应去接,结果就给忘了,从山下回来,到家一看没人才知道坏了,“秋后了,当时天都黑了,幼儿园的孩子都走了,吨吨就蹲在铁门里面那里,那么小的一团,伸着脖子往外看。看门大爷说认识他,想送他回来,他非不让,说是他爸爸会来接他的。”
章时年无法用语言去表达他对这父子的愧疚。
陈安修说这些也不是让他愧疚的,话锋一转说,“所以你要对我们好点。”
“好。”章时年答应着。
“既然这样,那今晚上你乖乖躺平,让我上一次,凭什么你在上面这么多次,我就一次?”
章时年想了很久,才想起,安修自己认为的那仅有的一次好像也是误会。
陈安修扑腾了两下,气氛不再那么凝重了,也没再继续,毕竟现在这种情况,真是没心情做这个。
*
绿岛这边的消息第一时间也传到了陆江远的耳朵里。陆江远找个时间在办公室里见了陆亚亚一次。
“三叔,你找我?”
陆江远抬手示意会客区的沙发,“你先坐,我马上就好。”他把签好的文件交给吴东,秘书已经训练有素地根据两人不同的口味送来各自的茶水。
陆江远在陆亚亚对面落座,“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陆亚亚放下茶杯笑道,“一切都好,谢谢三叔。”
“那就好。”陆江远啜口茶,开门见山说,“咱们叔侄,我也不多说客套话了,公司最近准备在南非建立一个药品基地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负责人方面我属意你,你负责过原材料的采购,这些年又在海外部工作,我觉得这是一个可以综合发挥你实力的岗位,dú • lì运作一个药品基地,对你将来的发展也有利。你的意思呢?”
陆亚亚摸着手指的戒指沉默。
“你不愿意?”
陆亚亚抬头,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眼神却隐隐有了细小的变化,“是的,三叔,我不愿意,我更愿意留在总部,在三叔的身边我觉得学到的东西更多。”
“不再考虑一下吗?你很少……”他选择适当的用词,“很少这么快做决定,这不像你。”
“三叔以前总说我没有决断力,我正在努力改正。”
“决断力和给自己一点考虑时间并不冲突。”他试图改变陆亚亚的决定。
陆亚亚腰杆笔挺,很坚定地说,“我已经下定决心,三叔。”
陆江远深深看他一眼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
送走陆亚亚,施政从隔壁的小间里走出来,对着门口的方向叹口气,陆亚亚大概不会知道他这次拒绝等于放弃了自己最后一次全身而退的机会。
“你都听到了吧,他以为这是我不得不做出的妥协让步。”
施政摇摇头,这些大家族的纠纷,如果这次陆亚亚肯听从陆江远的安排去非洲,虽然远离了鸿远的权力中心,但一生富裕是足够了,陆江远是顾念叔侄情分的,奈何陆亚亚已经迷了眼。
“他一心想出人头地,让陆家的人仰他鼻息,他这样的选择,我早该料到的。他要实现这个目标,得到鸿远是最快速的途径。”
施政和陆江远共事多年,是了解陆家一些事情的,陆行远不良于行,这个陆亚亚是陆行远和他的一个护工所出,当时陆行远的妻子已经去世,但他第二任妻子却不是陆亚亚的母亲。在陆家这样的大家族里,陆亚亚这样的出身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对待,似乎并不让人太惊讶。在陆家那么多的兄弟姊妹中,他和陆展展最要好,大概有同命相连的意思,不过在出身方面,陆展展也比他光彩一些。
165、第165章...
“那接下来……”施政问,古话说商场无父子,但如果可以避免,谁愿意真的对一个看着长大的小辈痛下狠手,即使那个小辈犯了再多的错。
陆江远摸了摸办公桌上那块田黄石的摆件,施政知道那是几年前陆亚亚在香港拍回来送他的,他一直很喜欢,有时间常拿出来把玩一二,只是有些时候现实逼得人不得下决断。
“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章时年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劝也劝过了,暗示也暗示过了,亚亚执意如此。
“好,我明白了,只是赵家那边……”陆亚亚早已经成婚多年,他的妻子赵琴是赵家颇受宠爱的小女儿,赵琴的大哥赵铮在国家药监局工作,与鸿远多有交往,赵家的家世和陆家旗鼓相当,如果要对陆亚亚下手,赵家的因素不能不考虑。
“赵家那边不用担心,当时赵家提出这门婚事的时候,我就不太赞成,赵琴这姑娘虽然性格温顺,但是体弱多病,常年卧床,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赵家当时相中亚亚,无非是觉得亚亚性格好,出身又不太体面,赵琴下嫁,必定会得到妥善照顾,当时大哥问我的意见,我建议可以多交往两年试试,哪知道不到半年他们就结婚了,听说是亚亚自己同意的,婚后赵琴大部分时间留在加拿大疗养,夫妻感情并没有多少,恐怕此事一出,他们的婚姻也该结束了。”
施政心里叹息一声。
*
陆亚亚离开陆江远这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了两个电话,中午单独出去用餐的。
会员制的餐厅,包厢里已经有人等候,陆亚亚一进门,屋里的人立刻起身,恭敬地喊道,“三少。”
陆亚亚一反在公司里的温和做派,烦躁的拉拉领带,问道,“顾泉,季君严在绿岛又做了什么蠢事?”
“他找人去截了章时年儿子的车。”如果季君严在这里,他一定会疑惑当初自称陆亚亚的人为什么现在又改名叫顾泉了。
陆亚亚接过来人递上的烟,深吸一口,“这个蠢货,让他去章时年那里摸点虚实,他直接去打草惊蛇。这件事秦明峻知道了吗?”
“估计还不知道,最近上面有人到绿岛视察,纪家那边让秦明峻负责接待了,他现在忙着给自己铺路,怎么还能顾得上季君严这边?”
陆亚亚双腿交叠,悠悠然吐个烟圈。
“三少,这件事要让秦明峻知道吗?”
陆亚亚摆摆手说,“不,不仅不能让秦明峻知道,你还要让绿岛那边的人继续听从季君严的安排,让他闹,他介入越深越好,他是季家的亲孙子,季家再狠心,也不会眼睁睁看他去死。秦明峻既然能收留他,也不会真的置之不理,现在他可以帮我们扰乱章时年的视线,等我们事情一成,这也可以成为要挟季家和秦明峻的把柄,到时候在季家和陈安修那边,不知道章时年会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那样的情景了。”章时年会像三叔那样是个情种吗?为了个男人和家里闹僵。
“如果章时年背弃季家,选择陈安修,就等于是季章两家的决裂,季家元气必定大伤,这可不是离开一个季老三能相比的。京城这格局说不定都要重新洗洗牌。”不过如果真是这样,他倒是佩服离林长宁和陈安修这对舅甥勾引男人的本事了,“陈安修的母亲那边还是没有一点结果?”
顾泉摇摇头,“查到宁世医院那边,消息就完全断了。宁世有很深的海外背景,我们也不敢贸然施压,一旦引起不必要的纠纷,造成的影响会很大。”
陆亚亚皱眉,“这个我知道,我给你找的那几个人也帮不上忙吗?”
“起初答应好好的,一听说是查宁世,都纷纷退避了,好像上面还有大人物压着。”
陆亚亚捏捏鼻子,沉默,按说查出生记录是最容易得到陈安修母亲的消息的。他始终在怀疑陈安修的身份,虽说三叔不太可能贸贸然认个没血缘的人做儿子,但据父亲说,三叔迷恋林长宁至深,以至于终身不娶,算算陈安修的出生时间,那时候三叔还和林长宁还没彻底分开,他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去生孩子?最离奇的是那个孩子还和林长宁长得一模一样,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如果陈安修不是三叔的孩子,陆家这边就好说了。就算现在陆家必须要仰仗三叔,也不会接受一个没血缘的人入陆家的族谱。
“三少,我想起季君严说,他去山上看季家老爷子的时候,他们正在商量章时年和陈安修的婚事,当时除了季陈两家的父母,就林长宁在,再没有别的人了。而且他们结婚还要迁就林长宁的时间。如果只是舅舅,是不是有点奇怪?哪个外甥结婚,还要迁就舅舅的时间?”
“是够奇怪的。”除非林长宁根本不是陈安修的舅舅,而是他的亲生父亲,这就能解释地通了,而三叔为了能挽回林长宁,不惜以鸿远做礼物送给林长宁的儿子。为了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索性把陈安修认作自己的儿子。“用尽一切办法,调动一切关系,继续查,我不仅要知道三叔和陈安修的关系,还要知道林长宁和陈安修的真正关系。”
顾泉勉强点点头说,“好的,三少,我尽力去查,不过三少,夫人娘家在医疗卫生系统很说得上话,我们为什么不……”
“赵家?”陆亚亚嘴角泛起一抹讥诮的冷意,“暂时不用麻烦那边。”他早晚是和赵家塞给他的那个病秧子离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