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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声,心想这个孩子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吨吨求助的目光投向陈安修。

“吨吨这是怎么了?”

“待会我问问,你先把开车过来吧,好多东西呢。”

章时年离开后,吨吨拉拉陈安修的衣袖,相当别扭的问,“爸爸,我该喊他什么?”

陈安修低头看他,“你想喊他爸爸吗?”

吨吨想想说,“我不知道。”

陈安修也不想勉强他,“那等等再说,现在还是叫章叔叔吧。”

章时年开车的时候就留意到吨吨不时地拿眼角瞥他,偶尔与他目光相对的时候,又很快转开,这个矛盾的小孩。

车子一进岛,陈安修就看到了正在路边张望等人的林长和。

“大舅。”

“大舅姥爷。”

林长和是个年近六十的人了,头发半白,因为常年生活在海上,皮肤又黑又糙,身体倒是锻炼地非常健壮,

“你姥姥一直在家担心你们上不了岛,我就出来迎迎,壮壮,这是什么时候换车了?”林长和摇摇蒲扇走过来,大手在车头上拍了拍。

“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

林长和这时也看到从车子下来的章时年了,那人喊他林叔,他高兴地答应了,等人重新回到车上,他就拉着陈安修悄声说,“你这朋友真气派。”

陈安修笑了一下,赞扬他,“大舅,你眼神真好。”他回身敲敲车窗说,“还记得路吗?你和吨吨先过去,我陪大舅走走。”

“大概还记得。”

陈安修撇嘴,这讨人厌的骄傲,相处这么久,他早就知道章时年嘴里的大概基本就是肯定的意思。

“他以前来过?”

“去年来过一次。”他大舅除了那几个月的休渔期,几乎都在海上忙碌着,有赚有赔,总起来赚的时候比赔的时候多,不过这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实在太辛苦了,“大舅,你过两个月还要出海吗?你这年纪也别太累了。我大哥他们的日子现在也过得挺好的。”

“趁着还能做得动,多做点,再说在家闲着我没事不是吗?你小舅舅最近给你家去电话没有啊?”

“好像没有吧。我不是很清楚。”

“他也没给你打过吗?”

陈安修摇摇头,说,“没有。”他怀疑小舅根本就没他的电话号码吧,当然他也没小舅的电话号码就是了。“大舅,你是找小舅有事吗?直接给他电话不就行了?”就算国际长途贵点,也不是真的打不起啊。

“没事,他自己不愿意回来,谁也劝不动他。”林长和摇摇头,又看看陈安修说,“都快三十年了,他走的时候我还是三十多的正当年纪,如今我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不说了,回家吃饭,你大舅妈和二舅妈在家烧了很多菜。”

每次提起小舅舅,全家人的态度都很奇怪,陈安修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感觉了。

晚饭是在姥姥家吃的,陈安修的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加上他们三个,姥姥姥爷,九个人满满地地坐了一桌子,吃完饭后,陈安修把带来的樱桃和蔬菜都分开,林长顺又切了两个西瓜,时间差不多到九点的时候就各自散去了。

家里有太阳能,陈安修让章时年先和吨吨去冲澡,然后自己打了两盆洗脚水去给两位老人。

“姥姥,你今天感觉好点没有?”

“本来就没事,就是晚上睡觉没关好窗子,海风又大,吃个感冒药就行了,你妈妈也真是的,还让你跑这一趟干嘛,你们工作都这么忙。”

“也是那么忙了,我现在雇了好几个人,很多事情也不用我亲自做。就是妈妈不说,我这几天也想过来的,我要是不来,你和姥爷该有多想我啊。”

老太太就笑,“想,我和你姥爷天天盼着你和吨吨过来呢。你说,是吧?”后面这句话,他是身边的老伴儿说的。

老爷子话不多,就笑着点了点头。

“壮壮,吨吨那边没事吧?我怎么听着浴室那边那么吵呢?”

陈安修侧耳听了听,然后说,“没事,不用管他们,他们两个闹惯了。”

等陈安修在院子里倒掉洗脚水,就看到章时年抱着吨吨出来了,章时年的袖子挽到手肘那里,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至于吨吨,直接就是光溜溜的,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两人不像是去洗澡,倒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爸爸。”吨吨一看到陈安修就挣脱章时年想下来。

陈安修忍笑把人接过来,揉揉他还湿漉漉的头发问,“怎么了?”

吨吨抱着他的脖子怒瞪着章时年告状说,“他在我头上倒了好多洗发水,都流到眼睛里了。”

陈安修好不容易把吨吨哄好了,放进被窝里,拿了自己的一身旧衣服过来,倚在门口笑说,“先凑合着穿穿吧,我只是想来让你帮他试试水温,你怎么还动手了,吨吨五岁就会自己洗澡了。”

想起刚才的那一通忙乱,章时年也失笑地摇摇头。

“一起洗?”章时年接衣服的同时,顺势攥住他的手腕,试探了一句。

“章先生,别乱开玩笑。”语气是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轻松自然,但他这次挣开的动作却异常坚决。

*

第二天陈安修背着姥姥去打完吊瓶后,就带着章时年和吨吨在岛上走了走,这里的位置比较偏僻,岛上又没有什么工业,自然的风光还保持的不错,海水也要比市区干净的多,是那种很透明的浅浅的蓝色。

中午陈安修去农贸市场挑了不少海鲜,他们都在外面支着锅子,可以很快地帮忙加工一下。

“这样就可以了?”章时年指着陈安修拎着的那一袋袋的东西问。

“差不多了,回家稍微一收拾就可以吃了,这样的最新鲜,我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最喜欢跟着姥爷去看人家做这些东西,每次都吃完饭,我面前的海蛎子皮,蛤蜊皮,还有海螺壳都是最多的。”

话是这么说,但到了午饭的时候,陈安修却并没有吃几口,午饭后,吨吨提着小桶,想去海边赶退潮,陈安修不想动,就让章时年陪着去了,自己则搬了两张椅子陪姥姥在门口晒太阳。

老太太手里捏着两个烤的玉米饼子,是附带在炖的小黄鱼里面的,她稍微热了一下,递给陈安修说,“壮壮,你这次来,我怎么看着你有心事的样子。”吨吨也不陪,反而总是让他外人去陪吨吨。

在这个从小带着自己的老人面前,陈安修脸上的面具挂不住,他掰了块玉米饼子,送到嘴里,犹豫了一下然后问,“姥姥,有一件事,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有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老太太了然的笑,“是不是有对象了?”她不是老糊涂,年轻人嘛,总是容易为这种事情发愁。

“也算是吧。”掰饼子的时候,不知道碰到哪里,怎么这么疼,

老太太注意到他的异样,就问,“怎么了?”

陈安修抬手,放在太阳底下找了半晌说,“昨天摘茄子的时候,好像扎了根刺。”

“你去房里把我的老花镜还有针拿过来,我帮你挑出来。”

陈安修起身回房,只拿了针过来,说,“我自己来吧,姥姥,就是一根小刺,容易搞定。”他话虽然说的容易,但那么小的一根刺在手心里找起来却并不容易,他又不是小姑娘的手那么柔软细致,又拍又找的弄了好半天,手都被他戳了好几个针眼。

“那人,我是说你那个对象,她对你好吗?”

陈安修点点头,章时年对他算是不错的了。

“那她对吨吨好吗?”

陈安修继续点头,吨吨有时候胡闹点,也没见过那人恼火。

“她人品有问题吗?”

陈安修摇摇头,章时年虽然算不上是十全十美,但人品方面,至少他没发现有什么大的问题。

“那,壮壮,你在担心什么?”

“以前我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事,不是很好。”以前的误会,现在的隐瞒。

“过去的事情老是惦记着也没用,两个人过日子还是往前看的。”老人家用大半辈子的经验说。

“这个我也知道,就是总不过去心里那道坎。”

“那你和她说过吗?”

“还没有,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开的好,藏着掖着不好,手里有刺就□,别像你小舅那样。”

陈安修追问了一句,“我小舅怎么了?”

老太太在摇椅上晃了晃说,“他心里扎了根刺,拔不出来了。”

姥姥的话,陈安修想了一晚上,第二天照样一大早和章时年起来看日出了,天刚蒙蒙亮的,海边都没什么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两人走在海边的小路上,章时年主动问。

陈安修扯扯嘴角笑,“你的智商每次都能超出我的想象。”

在章时年沉静温和的目光中,他渐渐地笑不出来了,过了好一会,他说,“章时年,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这是分手的意思吗?”

“不是,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

第66章

“安修,你现在是和我商量还是已经做了决定?”章时年问。

“这有区别吗?”

章时年斩钉截铁的说,“有区别。”

“那算是商量吧。”

“如果我不同意呢?”章时年的眼神微微有些失温。

陈安修倔强地仰着头说,“我坚持。”

两个人眼锋相对,势均力敌,都是那种不肯轻易低头的人,这样的两个人一旦对上,除非有人先让步,要不然下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两败俱伤。

对峙的局面持续了大概有十来分钟,就在陈安修忍不住要要暴走的时候,章时年突然出手,将人拖了过去。

“你做什么?”陈安修抬手反制。

“别动,安修。”章时年压住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身后。

“你到底想做什么?会被人看到的。”现在虽然时间还早,但村子里也一向早起,这里视野又开阔,他们两个这种姿势,被人看到,想不误会都难。

“让我再抱一会。”

陈安修的心终究是有些软,听他这么说,嘴里虽然嘀咕着,“别弄的生生离死别一样。”但挣扎真的是停住了。

强烈的海风吹动着两人的衣角和头发不时地缠绕在一起,陈安修面朝东边,正好能看到日出的全过程,先是天空的颜色变得浅了一些,海平面也有了些光亮,红霞的范围在渐渐扩大,之后虽然有云层遮盖,但还是能看到那个红红的火球在一点点上升。

“章先生,再不看,太阳就出来了。”

章时年从他肩上起来,看着他说,“我答应给你时间。”

“什么?”答案来的有点太迅速。

“我给你时间考虑,别让我等太久。”

陈安修沉默,章时年如果来硬的,他倒是还不怕,反而章时年越是这样的退让和包容,让他手足无措,就像掉到蜘蛛网上的昆虫,有种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的感觉。

“你的回答呢?”

陈安修被他强硬的目光逼得无路可退,不得不正视他,“我会好好考虑的,关于我们的未来。”

“安修,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挣扎和退缩的机会,以后你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好好珍惜。”

陈安修心中的那点不甘被激起,眯眯眼问,“你威胁我?”

“你觉得呢?”刚才略显激烈的情绪褪去,章时年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定表情,只是眸色沉的看不到底。

陈安修转过身,大步往回走,“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章时年从侧面扣住他的肩膀,“不是要来看日出?”

“没心情了。”

“陪我看完。”章时年的语气不容拒绝。

“凭什么?”

“估计有很长时间都不能和你这样在一起了。”章时年感慨一句。

又来这一套,陈安修轻轻吐口气,拳头松开,放下刚才骤然提起的力道,他重新转身的同时,太阳终于冲破云层的束缚,海平面上霎时金光耀眼。

“又是新的一天。”章时年说。

陈安修没接他的话,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给彼此一段冷静的时间,积蓄更多的力量可以一起走下去,这算是前行路上的一次短暂的休息吧。

“走吧,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