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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笑。

“三爷爷,你笑什么啊?”有种什么东西被戳破的小尴尬。

“看来你们关系还真是挺不错的。”

这种表面嫌弃,内心还乱骄傲一把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是对极亲近的人才能用的吧。

陈安修厚脸皮惯了,被人笑话了,飞快就能恢复过来,“三爷爷,待会回家,你可千万别和我妈他们提,我有朋友过来的事情。”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才不管呢。不过你们那个店里好久没住人,今天又下雪,应该挺冷的吧。”

“是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虽然屋里有炉子,可那人也不知道会不会生炉子,我还是待会过去看看吧。”

回家热了菜,只吃了半碗饭,陈安修就提出今晚想去店里睡。

“家里暖暖和和的不住,去店里睡干什么?”陈妈妈想不明白了。

陈天雨也看他,心里有些紧张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去年正月里,不是有人趁着下雪,大家都回家了,连续撬了好几家店的锁,偷东西的人至今都没查出来吗?再说我看这雪这么大,明天一大早就得去鸡棚那里看看,一来一回的路上要耽误不少时间,不如就住在店里方便,就一两个晚上,点上炉子也挺暖和的。”

一般说来,镇上的治安还是挺不错的,不知道底细的外地人很少,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过去年确实发生过那么一件事,他们家的卷帘门都被撬坏了,“那你多带两床被子。”

陈安修走的时候,吨吨也想跟着过去,陈安修想想店里很久没人住,可能有点潮,就没同意,吨吨的身体虽然看着不错,但比起一般的孩子还是弱点,“吨吨乖,今晚和叔叔一起睡吧,爸爸就住一两晚上就回来了。”

吨吨神色倔强,小手攥着的他衣角不松开,这时天晴过来抱他,“要不,吨吨今晚和姑姑一起睡吧,吨吨很久都没陪姑姑一起睡了。姑姑在学校里可想吨吨了。”

吨吨还是拿眼睛去看陈安修,见这里真的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就对陈天晴点了点头。

“吨吨真听话,姑姑最喜欢吨吨了。等雪停了,姑姑带你下山去糖球会,咱们买各种好吃的,吨吨你想吃什么,糖球还是烤肉?”陈天晴抱着吨吨对陈安修使个眼色。

陈安修笑笑,拍拍吨吨的背转身出去。

正月里不理发,正月里不动土,国内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风俗,绿岛市也不例外,所以在秋里镇上正月里像理发店,还有陈家这样的建材家装店,开门就挺少的,反正开了门也没什么生意,纯粹浪费时间,陈家每年都是进了农历二月才开门的。

从去年腊月陈爸爸出事,关了店门,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了,很久没人,屋里一进去果然就有点潮湿。章时年已经坐在屋里的板凳上等着了,手上拿着一本不知道过期多久的杂志,是陈爸爸用十元一摞的价格,从收破烂那里换来的一大堆中的一本,陈安修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章时年这人真是什么书都能看的一派悠闲自在,他有时候忍不住想,不知道给他字典,结果会怎样。

“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我吃饭一向都这么快。”以前在部队里,锻炼的吃饭是很快,退伍回家后,他妈妈说他吃饭跟土匪一样,太难看了,所以他现在吃饭都会刻意放慢,这样一来,反而比一般人还要慢点了。

章时年是知道他这习惯的,笑了笑,并不反驳他。

陈安修心道算你识相,还知道在别人屋檐下低低头,他把手里的面条和一应物品递给章时年,然后去把床铺扫了扫,放上被子,“你要是累了,先上床躺一会,我去生炉子,给你下面条吃。”

这间屋和店面只有一墙之隔,房间并不大,就放着一张大木床还有一张旧桌子,两把椅子,床脚那里有块一米多的暖气片,偶尔的只有陈爸爸会在这里午睡,炉子在店面里,陈安修去外面的院子一角拿了木头和煤进来,点火生炉子,放上热水壶,给暖气管里加满水,炉子旺了,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面条是压面,压面就是用机器压出来的面条,镇上有专门这样的店,想吃什么样的面由自己家定,想吃豆面的,就带豆面和面粉过去,想吃绿豆味的,就带看绿豆面过去,除此之外还能做些菠菜面和西红柿面。陈安修今天带来的就是陈妈妈去压的豆面条,因为加了黑豆粉,所以面条看起来有点黑。

与豆面一起带过来的还有鸡蛋和大火腿,店里有简单的油盐调料,陈安修支上锅子,火腿切片和鸡蛋一起煎熟了,然后换上清水下面,面出锅后盖上一层火腿和鸡蛋,“你先将就吃点吧,晚上再给你做点好的。”现在不是不能做,只是他怕做出来,章时年早就饿死了,他可不想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你坐过来一起吃点。”章时年心知他这么快回来,肯定在家没吃多少。

陈安修摸摸肚子,确实也有点饿了,看看锅里还有不少,就跟着一起吃了点。

饭后陈安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说,“看这天,好像要下场大雪的样子。”

“待会上网查查天气。”章时年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

“那个做不得准,山里的天气变得快。对了,你带电脑过来了?”

“在车里呢,你要用?”

“我想开个淘宝店,卖农家的山货,你觉得怎么样啊?”

“主意倒是不错,但是你不打算到市区工作了?”章时年原先没听说过他有这方面的意思。

“家里忙不开,再说我还要照顾吨吨,工作不太好找。”

“吨吨,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

“吨吨又不是你的儿子,我哪里用你和我一起照顾啊?”这应该算是委婉的拒绝吧。家里没人会同意的,他迈不出这一步。

“真的不给我们彼此一个开始的机会吗?”章时年从后面拥住他,贴在他耳边轻声问。

大哥吃饭时说的那个理由也算是充分,但陈天雨总觉得以后蹊跷,此时站在店门口,他什么都明白了。

第46章

“我可以承诺你,无论将来如何,我不会做先放弃的那一个。”

章时年的眼睛里有克制和隐忍,但更多的是认真,也许是被他眼中强烈的情绪骇到,陈安修这时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完了,章时年这次是真的准备和他死磕到底了。

一直以来,章时年留给人的印象,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做起任何事情来就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淡定,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让他特别为难的,陈安修有时候会不怀好意的想,一个男人做到章时年这个份上还真是挺招人恨的,哪天给他块铁板踢踢就好了,最好是踢一脚,脚腕就崴了的那种。

但当有一天发现自己变成那块铁板了,又是另外一个感觉了,“嘿,我说老大,你别弄的气氛这么紧张行不行?跟人宣战一样。”

“所以你的回答呢?”章时年语气执拗,扣在陈安修腰上的手臂收紧,并不因为他的回答转移注意力。

“这么有深度的问题……”陈安修的眼神左右游移,就是不落在章时年的脸上。

章时年轻哼了一声,“既然这么有深度,那我们就先探讨一下。”脸越靠越近,直到两人高挺的鼻尖相抵。

陈安修的后面就是桌子,退无可退,他后仰着头,努力在两人之间拉开一点距离,“喂,你有这样探讨问题的吗?”这种情况,应该先给一拳呢,还是先踢一脚,他还在这种不是一般无聊的问题中纠结时,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啊,我的电话。”终于找到个借口把人推开,手脚有些不太协调的逃走,“望望?什么事?”是天雨的电话。

“也没什么,我就想问你一个人在店里呆着无聊吗?要不要我带副牌过去和你打发打发时间?”陈天雨打电话的同时,看到他大哥走到门前看了看,他迅速隐到树后。

“不用了,店里有电视呢,我看一会就准备睡个午觉了,雪这么大,你别出来了。”陈安修说完这句,手机那边没了声音,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有信号啊,电话也没断线,“望望,望望,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摇了摇,嘀咕一声,“是不是手机坏了?去年刚买的,应该不会这么悲惨吧?”

“要不要用我的?”章时年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他。

陈安修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让望望听到就惨了。

“哥?”

“望望,刚才怎么了?”

“可能我这边信号不好。你没事的话,我就挂了,睡觉的时候关好门。”

“哦,行,公司那边不忙的话,就在家里多待两天。”

“恩,那我挂了,哥。”

挂断电话,陈安修门口站了站,这一会真安静,明明刚才还听到有孩子们在街上跑的,踩地雪地里各种杂乱的脚印,他想了想,决定把外面的卷帘门拉下来。刚才屋里太暗,开着卷帘门还能透点雪光进来,这会天色愈发昏暗,开不开这门都差不多了。

隔着围墙,南向的窗户那里有灯光泄露出来,陈天雨立在树下,一直看着他灯光,他在想哥哥和那个男人在干什么?也许在说话,也许亲吻,至于上床,应该不可能吧?以他的个性,他应该会害怕再弄出一个孩子吧?

是的,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陈安修不是他的亲大哥,他知道吨吨是那人自己生的。

那还是吨吨一岁那年夏天的事情了,大哥十八岁未婚生子,吨吨出生后户口一直没法上,计划生育那边隔三差五就上门找,与计划生育同样频繁上门的还有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妻,两人都带着眼镜,长相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那种读过很多书,脾气也很好的那种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带着工作证,健康证还有各种的证明和礼品一大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他们结婚多年没有孩子,他们想收养吨吨。他们来过很多次,但最后爸妈还是拒绝了,其实那时上门想领养吨吨的也不是他们一家,只不过这对夫妻态度最诚恳,各方面条件也好,爸妈一度动摇过而已。

得知真相的那天,他是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夏天热,爸妈房间的窗子开着,他听到爸妈在说话,提到大哥,提到吨吨。

爸爸先说话的,“这小张两口子人不错,俩人都是博士,还是在海洋研究所里工作,那里都是有学问的人待的地方,吨吨如果跟了人家,应该不会受委屈,总比现在好,上不去户口,将来就不能上学,小黑户一样,有吨吨在,将来壮壮娶个媳妇都不容易。”

妈妈叹了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吨吨是壮壮怀了九个多月生下的孩子,咱们要是给送了人,壮壮将来会怎么想啊,而且吨吨这孩子,你都抱了大半年了,你舍得啊?”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好像整个脑子都懵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大哥一个男孩子怎么能生孩子?接下来又听妈妈说,“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长宁,有时候我就在想啊,如果长宁知道壮壮就是他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常年在国外不回来。总觉是全家人联手把长宁逼走的一样。壮壮现在年纪小,不懂得做爸爸,等他那天明白过来了,咱又把吨吨送人了,壮壮肯定得埋怨咱们。我可不愿意壮壮和长宁一样。”

“算了,算了,咱们谁也不送了,明天打电话和小张他们说明白了,说心里话,真要送了,吨吨这个孩子我真是舍不得,他比晴晴小时候还乖,我们都养大三个了,还怕带不大一个吨吨嘛,我去再把奶热热,待会吨吨估计就该醒了。”

他听到这里,吓得连忙悄悄回了屋。喊了十五年的哥哥,他最喜欢的哥哥,突然在那天知道不是亲生的,还曾经生过一个孩子,这对他的震动不是普通的大。

但光是这件事,还不足以改变什么,毕竟是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真正让他心里发生变化的是上了中专之后的事情,中专的学业比起初中来真是轻松多了,谈恋爱的人多了,校园里随处可见成双入对的男女学生,宿舍里的电脑里也有了各种各样的动作片,有次温凯不知道在哪个网站下的,打开之后竟然是两个男人的,大家抱着好玩的心态一边看一边评论。可他却陡然间明白一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不可能是一个女人让他哥哥怀孕了,也就是说曾经有个男人对他哥哥做过同样的事情。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反复亲一个人的脸,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容貌,可当那个人喊了一声望望后,他一下子就吓醒了。

他不清楚这算是什么感情,是情人间的喜欢吗?好像也不是,他不想对哥哥做什么,却又忍不住想去接近他,每次靠近了,又总是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这种矛盾的感觉折磨的他都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