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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握手交流,然后看了眼宋白,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这是宋白第一次看到她,宋秀秀。

离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是半年前了。

宋白原名黄金宝,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取这名的人有多庸俗,他是个暴发户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是最低贱的妓/女,从小他就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长大的,没有人知道小孩子的心思有多敏感,后来他母亲死了,是被人打死的,打死她的是她一个恩客的正牌夫人,几经周转宋白回到了他父亲的身边,一个……大概只能用势利与市侩来形容他的人。

他父亲是做五金起家的,后来入赘了当地有点影响力的人家当女婿,这才开始走上正轨,一年到头都和他那个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妻子做梦走入上流社会,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是个集齐了他们两人性格上的所有缺点的人,一家人对宋白的到来可以说是厌恶到了极点,即使是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他认为,宋白是他人生的污点。

大概,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人生是漂亮而无暇的吧。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宋白待了两年,最后因为继母把他藏在抽屉里的他母亲的照片烧掉,宋白才心灰意冷的离开,那时候他不过十三岁。

他不知道去哪里,一个人从南方漂泊到了北方,一路上什么都干过,是偷是抢还是骗,只要能活着,他就是去和野猫抢垃圾桶里骚掉的食物他也不介意,直到遇到了她。

一直到死的前一秒,宋白还在想,感谢上天让他遇到了她,他从来不后悔。

宋秀秀的美好就像与宋白的阴暗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遇到宋秀秀的时候,宋白十四岁,她十八岁。

就像是捡了一只流浪猫,宋白就是这么被捡回去的,宋秀秀自己一个人,她说,她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来了,她爸爸就扔下她也不知所终,她一个人怕寂寞,所以经常把那些小猫小狗往家里带,宋白就是满屋子猫狗中的一员。

宋秀秀白天要上班,是在一家餐馆当服务员,晚上回来就给宋白上课,她甚至到处拜托人把宋白送进了一所中学,只是渐渐的两人的生活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宋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对一个陌生人做到这样。

宋秀秀经常摸着他的头,她说,我本来也有个弟弟的,只是妈妈在生我弟弟的时候出了点事,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在猜,你会不会是妈妈送过来陪我的。

宋白当场流哭了,他其实很少哭的,就是他妈死的时候,他也只是茫然的站在那里,看着四周的人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从来没有人愿意对他好过,从来没有,因为他是一个没人要的小杂种。

那大概是宋白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吧,也是他第一次作为一个正常少年的日子,他以为他可以这样一直下去,虽然吃穿上并不是那么富足,可一切看起来却又那么美好,虽苦亦甜说的大概如此。

很多时候宋白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到来才会导致之后灾难的发生,如果没有他,她还会出事吗?他难道就该是连上天都抛弃的人?

那时候的宋白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学校的大环境里,渐渐的开始显露出孩子该有的心态,步入青春期,开始骄纵叛逆,当晚因为学习成绩退步的原因和宋秀秀吵了一架,转而离家出走,宋秀秀担心他便追了出去,就在路口的时候,一辆车迎面而来,下意识的她跑过去把宋白推开……

那时候宋白才知道哭是最好的疗伤良药,而他,却忘记了流泪的感觉。

宋秀秀变成了植物人,照护她的医疗费用不是他所承担得起的,在困窘的情况下,宋白下海了,因为他一无所长,这么多年来他才知道,他其实什么也不是,他常叹上天的不公,咒骂父母亲人的无情,可对于逆境,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改变,他顺其自然的怨天尤人,到头来也未曾去抵抗,他连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都伤害了……

这个社会是现实的,没有钱你就什么都没有,连活着也是奢侈的,宋白不要脸只要钱却又生活得极为困苦,宋秀秀的护理费用太高了,高到他只能没命的出卖自己,直到了死去……

大概没有人知道过这世上有这么一个可怜的少年存在,除了半年前从乔司令口中听到宋秀秀这个名字的祁筠,他在宋白生前住的地方找到了他的日记。

字里行间满满的全是恐惧,他怕很多事,怕有一天宋秀秀醒来了,他该怎么面对她?他怕自己的身份会让宋秀秀招人唾骂;他怕有一天他不行了,谁来帮他照顾宋秀秀,这个美好的女子,又有谁来拯救她?

一个少年备受煎熬的活着,想死,却又怕死,这样的恐惧围绕了他整整三年,大家都看到他厚比城墙的脸面,又有谁能发现他早已支离破碎的灵魂?

宋秀秀的病房非常安静,唯独听着机械有规律的运转着,一个护理正在替她盖好被子,看到有人来了稍微有点诧异,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宋秀秀的,只有每个月定时的把钱转过来,他们医院也就这么一直替她照看。

宋白友好的朝她点点头,护理好奇的偷偷打量他,整个人异常的单薄,给人一种风一吹就能倒的错觉,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表情亦是淡淡的,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清雅的书生卷气,看样子大概是哪个富家公子,只是他们和宋秀秀是什么关系?

宋白走上前,端详着宋秀秀的模样。

她长得并不漂亮,只能说五官端正清秀,脸色青中透白,一副常年待在室内的样子,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颧骨凸出,脸颊凹陷,双目紧闭着,看着却是非常的安详。

她就是宋秀秀啊,宋白想,普通到让人一转眼都能忘掉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又伟大到让宋白舍不得放下她。

宋白,我占用了你的身体,就该替你还债吗?

病房里没有人说话,都站着看宋白,陈志以为他会哭出来,可是他没有,没过多久就表示要离开了。

“不多看她一会儿?”

“不用了,她在这里会很好,是不是?”宋白转而问陈志。

陈志楞了一下,有些愕然的点点头。

“那就好了。”宋白浅笑,陈志看不清他笑里头所夹带的情绪,他说,“只要我一直待在乔翊身边,你们就会一直这么照料她下去的。”

“对……”这是陈志之前一直用来说服宋白的一个借口。

宋白没有再说话了,陈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不敢再问他,有时候陈志在想,宋白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竟然能集齐那么多矛盾在身上,他就像是一个打成死结的毛线球,怎么拆也拆不开,解不了。

26chapter26压抑

在医院待了整整一个月,宋白出乎意料的平静,并非他们所想的没有丝毫的求生欲,反倒是吃好喝好,身体也慢慢的好转,六月底他甚至自己要求出院了,这让乔翊受宠若惊,以为宋白想开了,小心翼翼的去接他。

宋白没有看乔翊一眼,或者说,他已经完全忽略掉了他,他和旁边的人甚至是刘飞都笑笑的说,你今天穿得很帅,就是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乔翊。

所有人都知道形势不妙,本以为乔翊会发火,却没想到他握握拳又松了开来,强颜欢笑的跟在宋白后面,替他打开车门,然后不断的絮絮叨叨,问他想吃什么啊,然后又不断的讲着最近小宝特别贪吃,然后把他要熬汤的排骨给叼走了……

宋白的身体还是很差的,头发也长了不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一个月前穿着还算合身的衬衫现在套在他身上都显得空荡荡了,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外头,眼底一片阴霾。

屋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的灰尘,这段时间以来,乔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遍又一遍的刷着家具摆设,他要忙到没有任何的时间去想任何事,美好的痛苦的,完全不敢碰触。

晚上宋白只喝了点汤就上楼了,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乔翊不敢去打扰他,一个人坐在楼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已经凌晨三点了吧,宋白下楼想倒杯水,却发现楼下隐隐有青色的光线,他慢慢的扶着楼梯走下去,就看到乔翊一个人坐在电视前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里的人。

宋白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楼梯口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乔翊还病着的那段时间宋白恶作剧似的拍下来的影片,断断续续的,全都是乔翊二了吧唧的模样,时不时才传出宋白的轻声淡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对乔翊露出这样的表情。

手把手的教他吃饭,喝水,替他刮胡子,剪指甲,然后拿着儿童智力玩具一遍又一遍的陪他玩,七巧板、拼图,因为他手去摸烧水的壶子烫到了手,被他打手心,还带着他从玄关一直到屋外的那条种满了梧桐树的小路,一次又一次不知道走了多少遍……

乔翊看得痴迷,手里的遥控器不断的重播着那段宋白大笑的影像,最后将图像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就这么看着,好像能延续到了天荒地老。

第二天一早宋白就起床穿戴好,乔翊一看他穿了校服就知道他要去学校,心想,他果然喜欢待在学校,于是压下心中的黯然,满脸讨好的把熬得粘稠的粥递给他,“阿白你胃不好,早上一定要吃……”

啪!宋白手一扬,整个碗就这么被打翻了,温热的粥全部撒在了乔翊的身上。

乔翊的脸色难看得很,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强迫的压制自己的情绪,抬起头就看到宋白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双目冷淡,讥讽道:“怎么,生气了?想打我?”

乔翊深吸一口气,下一秒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却是极为勉强的,“你不喜欢粥就算了,要不我替你热点牛奶?”

一边说一边把那个价值不菲的碎瓷片捡起来,转身走入厨房,只听得几声杂乱的破碎声,很快的,就又安静了下来。

宋白脸阴沉了下来,默不作声的站起来就出门了,等乔翊端着牛奶出来,餐桌上已经没有了宋白的身影,小宝趴在桌上,喵呜一声低鸣,一杯装满了热牛奶的玻璃杯就这么朝它砸了过去。

它这是招谁惹谁!怎么每次都拿它出气!小宝幽怨的瞪了乔翊一眼,却看他整个人蹲在地上,两眼无神的样子。

算了,这世道谁都不好过,再饶你一次好了!小宝大方的想道,迈着优雅的步伐跳到了窗台上,准备去找隔壁家的波斯猫。

因为临近期末考,再活跃的学生也稍稍压抑了不少,而宋白的出现更是让这个班级变得有些难以呼吸,始终了一个多月的宋白又出现了,大家跟见鬼似的看着他,好像宋白死而复生一样。

之前就有人在传,包养宋白的那个人觉得宋白没必要再读书,所以让宋白退学了,而老师们对这些事亦是不清楚,学校在宋白上的处理一向是要多低调有多低调,他突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就是来上课的老师都发了好一会儿楞。

生活是这么的压抑,活活能把人逼出病来。

上学只是宋白逃避乔翊的一个借口,看着四周好奇厌恶的目光,宋白从来不会去理会,但并不意味着他完全的不在乎,他跑到了教学楼的顶层,坐在阴影里,伸出手指想,为什么人活着那么痛苦,可是大家却又拼命的想活下去呢?

陈黎渊出现的时候宋白正闭着眼睛,表情安详得就像是在小憩的天使一般,四周安静得让人忍不住去打扰到他。

宋白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陈黎渊,半晌,他突然缓缓而言:“Islifealwaysthishard,orisitjustwhenyou'reakid”

陈黎渊有些哑然,随而答道:“”

双目对视,紧接着,宋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在那里看到你,就过来看看。”他的手指着宋白对面的一栋楼说道。

宋白笑笑,“是怕我自杀?”

陈黎渊想了想,说道:“It''swhenyoustarttobe*..”

“你知道我最喜欢里面的哪个角色吗?”宋白抬起头突然问道,刺眼的眼光让他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陈黎渊走过去,坐到他的旁边,一身西装革履的模样如果让他人看到必定是要大跌眼镜的,但是他却不在乎的模样,认真的问道:“Mathilda?还是Léon?”

摇摇头,“aglaonema,Al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