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薛云舟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顿了顿脚步,眼底露出几分迷茫。
这顿饭吃得薛云舟再次紧张起来,生怕贺渊说要留在这里过夜。
虽然名义上他是自己的夫君,留宿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事,可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薛云舟,完全无法接受这种事,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变态……
贺渊见他吃着吃着开始走神,放下筷子看着他:“在想什么?”
“变态。”
贺渊:“……”
薛云舟一惊,刚想改口掩饰一下,可转念一想古代人应该不清楚变态是个什么意思,于是闭紧嘴巴,尽量使自己显得坦然。
贺渊重新拿起筷子:“好好吃饭。”
“是。”薛云舟应了一声,偷偷撇嘴。
名义夫夫而已,管太宽。
这么一腹诽,他心里再次产生疑惑:姓贺的既然看中了这个薛云舟,为什么洞房花烛夜不见踪影?而且到现在都没有明确表露过那方面的意思,虽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贺渊发现他又走神了,脸色骤黑,沉声道:“好好吃饭!”
薛云舟一个激灵,连忙扒饭,忽然眼前一晃,碗里多了块鸭片。
薛云舟疑惑地抬眼看看他,被他眼风一扫,又迅速低头。
一块鸭片入口,薛云舟猛然瞪大双眼:完蛋!姓贺的会不会已经怀疑我是冒牌货了?不然他没道理跟我相敬如宾啊!那他现在是在干什么?试探我?
薛云舟在侯府待嫁那段日子要装出读书人的斯文来,只觉得累得像只狗,后来听说摄政王与这个薛云舟只有一面之缘,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嫁过来之后独门独院过日子也算自在,因此一直我行我素,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有露馅的一天。
薛云舟这时才发现自己大意过头了,连忙挺直腰板,尽量吃得斯文些。
贺渊看了他一眼:“……”
一顿饭吃完,薛云舟身心俱疲,听说贺渊要回去了,顿时欢喜,强忍着才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高兴劲来,最后客套两句,恭恭敬敬把人送走。
送走贺渊,薛云舟伸了个懒腰,累得直接趴到床上。
而贺渊回去之后,则第一时间把宋全叫到跟前,吩咐道:“给我查一查薛云舟。”
宋全大吃一惊:“王妃?”
难道王爷上次中毒昏迷和王妃有关?
贺渊道:“查一查他出嫁前的言行举止,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全对这道命令十分疑惑,不过也不敢多问,便领命退下了。
贺渊这一晚什么事都没做,在窗前站了有大半夜,当听到宋全的声音时,眼角紧了紧:“进来。”
宋全带着疑惑去,又带着疑惑回来:“启禀王爷,王妃出嫁前凡事循规蹈矩,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与多数读书人一样。”
说着又递上几张纸,里面详细记录了薛云舟往日的一言一行,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但凡能查到的,全都记下来了。
贺渊接过去没急着翻看:“你先下去。”
“是。”
宋全离开后,贺渊挑亮灯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看纸上记录的内容。
一张张翻看,贺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将所有纸张团成一团,过了很久才深吸口气,眼底恢复风平浪静。
☆、第8章查账
贺渊走了之后,薛云舟只在床上趴了片刻就起身了,让余庆准备了些热茶和点心,撸起袖子挑灯夜战,虽然来不及理清所有账本,但至少完成了一个铺子的。
这是一个绸缎铺子,账面上形势一片大好,薛云舟发现了诸多漏洞之后,不得不对便宜爹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具身体的原主执着于功名利禄,对庶务一窍不通,收了这些产业做嫁妆之后说不定就会束之高阁,一旦第二年发现收益锐减,而账上又辨认不出猫腻来,那他一定会认为是自己不善经营的结果,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是被亲爹给坑了。
薛云舟哈欠连天地撑到天亮,趴在案头迷迷糊糊睡了片刻就起来洗漱了。
余庆在旁边瞟了眼他不怎么好看的气色,心里忿忿不平:王爷真是反复无常,当初看上王妃时恨不得立刻就把人带回府,可如今明媒正娶把人要进来了,又从不在此过夜,昨晚好不容易在这里吃了顿饭,竟然吃完就走了,害得王妃寝食难安。
薛云舟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定会一不小心将漱口水喷在他脸上。
洗漱完,饭菜也摆上了桌,薛云舟刚刚坐下就听下面的人激动地通报:王爷来了!
薛云舟:“……”
贺渊抬脚跨进门,目光在薛云舟的脸上一扫而过,径自走到桌边坐下。
薛云舟被他的眼风扫得心惊肉跳,连忙起身规规矩矩拱手行礼,又状若自然地问道:“不知王爷前来,所为何……”
贺渊打断他快要嚼烂的问候语:“来吃饭。”
薛云舟脸上的表情瘫了一瞬,只觉得心里有数万头草泥马在欢快地蹦蹦跳跳:我是开饭馆子的哦!
贺渊的话刚说完,余庆就十分机灵十分迅速地给他添了碗筷。
贺渊道:“你们都退下。”
一旁都是经过薛云舟精心挑选的忠厚可靠的下人,自然都巴望着自己的主子能受宠,听到命令连忙喜气洋洋地齐声应是,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薛云舟挺直腰板,坐得端端正正,再一次觉得老天爷是个后爷,穿越成土匪做个山大王也好啊,可偏偏让他穿越过来做个一板一眼的读书人,简直就是受罪。
贺渊抬眼盯着他的脸看了看:“昨晚没睡好?”
薛云舟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是。”
“怎么回事?”
薛云舟信口胡诌:“熬夜看书了。”
贺渊拾起筷子,随口问道:“看了什么书?”
薛云舟一脸“卧槽”地愣了一下,磕磕巴巴地回道:“游记。”说完就有点担心地想:会不会问我什么游记?
幸好贺渊放了他一马,没有再多问,只吩咐道:“有事白天做,晚上好好休息。”
薛云舟突然想起以前二哥教训自己时一模一样的话,心里涌起一股异样,忍不住偷偷瞟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开始吃早饭了,忙眨眨眼甩开莫名其妙的情绪。
贺渊用完饭就走了,薛云舟几乎是一头雾水,随即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做,连忙命人备马车,匆匆换了身衣服就往自家绸缎铺赶去。
绸缎铺门面倒是好看,可惜里面几乎没什么客人,薛云舟老远就看到两个伙计蹲在门里面嗑瓜子,走到门口往里一看,就见成亲前见过一面的那位李掌柜十分享受地在躺椅上看闲书。
薛云舟在门口站了片刻,见里面的人毫无反应,不由得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扬声道:“李掌柜。”
李掌柜慢吞吞放下手中的书,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子,目光落在来人身上,惊得差点从躺椅上跌下去,慌忙站起身,诚惶诚恐道:“王妃,您怎么来了?”
薛云舟不答话,直接抬脚走进去,在铺子里面转悠着巡视一圈,瞟他一眼:“李掌柜,生意不好?”
李掌柜面色尴尬:“今日是清闲了些。”
薛云舟看着他笑了笑:“李掌柜在这里几年了?”
“回王妃,有五年了。”
“既然有五年了,那想必李掌柜对铺子的生意十分了解了。”
李掌柜对他的来意有些捉摸不透,只好点头应是。
薛云舟没再多说,直接对跟在身后的余庆伸出手。
余庆连将把账册掏出来递上。
李掌柜看到账册,脸色微微一变,虽然他觉得这个侯府公子不见得会懂经商,可此时还是稍稍有些不安。
薛云舟走到柜台前,将账册在上面摊开,指着上面的账目道:“李掌柜,我问你,这三千两盈利是怎么算出来的?还有这里,整整二万两的支出,为何没有标注任何去向?这里,一批货物淋雨受损,怎么没有计算到成本里去?还有……”
李掌柜额头渐渐渗出冷汗,不敢再听下去,满脸焦急地抢过账册,解释道:“这个……在另一本账册上有详细记录……”
“哪一本?”薛云舟说着,又从余庆手里接过另外几本账册,统统丢到他面前,“你给我找出来。”
李掌柜这回总算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顿时不知所措,嗫嚅了半晌,只徒劳地翻着账册,越是焦急,手里越是忙乱。
薛云舟没有耐心与他耗时间,看着他的神色一直等到他快撑不住时,突然开口:“你只要把真实的账册交到我手中,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你仍可以在这里继续做掌柜,只是以后要用心经营,否则,恐怕不是赶你走人那么简单了。李掌柜,账册呢?”
李掌柜神色并未有任何放松,反而更紧张了,吞吞吐吐半晌才道:“账……账册在……在侯爷手中……”
薛云舟道:“你这里也有一份。”
李掌柜一惊,急忙道:“都……都交给侯爷了!”
薛云舟斜着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如今我不仅仅是侯府公子,还是摄政王的王妃,你若是有任何欺瞒,那是罪加一等,真要追究,侯爷可救不了你。”
李掌柜面色发白,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妃恕罪,这账册的确是假的,可真的账册确实全都交到侯爷手中了,小的就算大罗神仙转世也没办法交给您呐!”
薛云舟叹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抬起一条腿横搭在另一条腿上,脚尖晃了晃:“李掌柜,你很慌啊!”
李掌柜噎了一下,抬眼朝他瞄了瞄,看到他这吊儿郎当的姿势,脸色微微有些僵硬,见他目光转过来,连忙垂眼,恭敬道:“小的无法给王妃一个交代,心里惶恐。”
薛云舟道:“账册当真在侯爷那里?”
李掌柜点点头:“小的不敢有任何欺瞒!”
薛云舟想了想,道:“不就是造了几本假账么,多大的事,至于慌成这样么?难道说那些真账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李掌柜眼角跳了跳,再次弯下腰:“恕小的不知。”
薛云舟沉默了一会儿,他原本过来只是想敲打敲打掌柜,没想到现在心里却起了更大的疑惑。掌柜这里一时探不出什么信息,想要了解事实或许只能从便宜爹那里下手。难道真的要继续追究下去?
可他在王府好吃好喝的,这烂摊子真他娘的不想管!
薛云舟暗自气闷了一阵,拔腿走人。
余庆疾步跟上:“王妃,咱们这就回府吗?”
薛云舟顿了顿:“回去。”
回去继续查账!
☆、第9章同行
薛云舟穿越以来从没有这么勤奋认真过,接连好几天都在清查自己的财产,虽然那些金银玉器没有掺假,可另一间铺子的账目也有很多类似的问题,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有大笔银两去向不明。
他上回没有多想,一时气愤就跑到绸缎铺子去问责,却没想到其中还有更大的疑点,再一联想便宜爹的阴险狡诈,他觉得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回他先按捺住了,怕打草惊蛇让便宜爹起疑心,就只装作毫不知情,暗地里则会派人去铺子附近悄悄观察一番。
而李掌柜则被他一吓,立刻就跑到侯府去告知了薛冲。
薛冲听说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关心铺子里的生意,大感意外,不过他毕竟不是李掌柜,而且又自认对儿子十分了解,因此心里十分镇定,只点点头淡然道:“我知道了。”
待李掌柜离开后,薛冲叫来自己的心腹,让他去关注此事,道:“一有动静立刻回报。”
心腹领命而去,之后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薛冲听说薛云舟没有再继续追查,彻底放下心来,暗道:想必只是凑巧。
薛云舟在王府里面窝了好些天,猜测便宜爹那里应该放松警惕了,这才像乌龟似地悄悄把脑袋探出来,不过仍不敢大意,就决定把事情暂时放一放,先去探望一下康氏。
刚叫余庆去准备马车,就见贺渊走了进来。
薛云舟:“……”
贺渊看了看桌上准备的礼物,问:“要去哪儿?”
“去看看我娘。”薛云舟直接省去了寒暄。
最近贺渊神出鬼没的,时不时就要过来表示一下关怀,他竟然渐渐习惯了。
贺渊翻翻桌上的东西,道:“我陪你去,让何总管再多备些礼。”
薛云舟愣了一瞬,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王爷贵人事忙,这些小事就不劳烦王爷了。”
“应该的。”贺渊说完就转头吩咐下去了。
薛云舟只好乖乖应了。
最近他是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人了,总觉得他和传说中那个暴虐又好色的摄政王差别太大。
坐到马车上,薛云舟朝贺渊瞟一眼,心想:最近也没听说他剥了谁的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