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有人入冢,随着雪粒子落下来的,还有被裹着的向面上袭来的罡风。
婴宁下意识伸出伶仃右手,面无表情地将坠落面上的雪花拂开。此刻恰逢入夜,远处的寒山和仙府笼在一片薄雾之中,看不分明。
阿凛垂着眸,给她递上一件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蓑衣,还配上了蓑帽。几人均是穿的严严实实,婴宁缩在长浔的怀里,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她抬眼望去,发现阿央似乎在想方设法将守卫的视线吸引开。在她望向那处时,突然间,长浔趁机将婴宁身上的蓑衣一揽,便径直走入剑冢大门。
正要过门时,一只绣有繁复暗纹的手臂却稳稳挡在二人身前一尺,在长浔难以置信、见了鬼一般的神情中,婴宁便知道他们暴露了。
来人是晏楚。
他一身窄袖玄衣,腰间别了个精巧的小风铃,看过来时,眉峰微拧。
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婴宁只觉得腰间一紧,便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扔至了小竹身前。
察觉怀中空了,长浔气得眼睛发红:“你明明答应过我,如果能叫醒她,就将她交给我!”
晏楚目光淡淡地在少年的面上游弋了一个照面,不久后就移开了视线,在对方欲吃人的眼神中只说了句:“抱歉,骗你的。”
闻言,绿衣少年刚想要发作,结果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动弹不得,他往另一侧看去,就连阿央二人也同样如此。
而反观那主仆二人,一人仍在原地,而另一人怀中抱着人,竟是不知方才对方是如何动手的!
长浔深吸了一口气,头皮有些发麻。此人的真正实力,恐怕比他预想中还要深不可测。
“堂堂晏仙上,为什么要去勉强一个小剑灵呢?你想要剑,我给你打千百把,”绿衣少年将蓑衣扯下,舔了舔后槽牙,“可这个不行。”
他攥紧了拳头,眼中是冷彻的光。阿央和阿凛具默契地站在他身后,均表明了心意。
见到三人如此维护身后少女,晏楚面上有片刻闪过不解。据他所知,婴宁只不过来了这九重天五百余年而已,相比于这些人的寿命,只是很短的一瞬,为何能有如此维护她的友人?
婴宁看着青年宽阔的背,心里早有预感。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没等转身,长浔三人就听到一阵极轻却像是踏在心上的脚步声。
当看到有几位熟悉的人走出时,婴宁便明白今日是见不到湛卢等人了。
一身紫裙的是丹霞手钏的主人,也是凌妃的同族,面目秀美。
第二人是许久未见的老熟人——容昕。
加上一旁姗姗来迟,凤眸威严的天戈,于是她明白,这是一起联合的图谋,可连婴宁本人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图什么。
察觉到婴宁看过来的视线,天戈眸中有晦色闪过,迎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却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意味来。
只是他注意到,在天地熔炉的这段时间内,她已经很瘦,薄薄的蝴蝶骨像是振翅欲飞的蝶,单薄到连她身后的小仙鹤也只敢看上一眼,便要错开视线。
小竹不敢抬眼看她,不然他怕自己会背叛跟随许久的主人。他能做到的只是规规矩矩地扶住她,不敢让她不适。
“跟我回去,旁人的事我们不必掺合。”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长浔面前,看着对方微微带笑的唇角和有些疲惫的眉眼时,长浔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一声动静也未发出,便化成了一柄别在那人腰间的剑。
阿央兄妹也同样被那名青鸾族的女仙收回。
等到人都走后,婴宁突然用攒了很久的力气挣脱了身后的小竹,下一刻,在对方愕然的神色中,扑到了晏楚的身后,踮脚朝青年的脖颈扑咬去。
她力道凶狠,牙齿细咬下,很快便见了温热的血,却意外地没被对方立刻推开。
直到后来,还是容昕出了手,以一道仙灵之力打在她的背,才使得婴宁被迫松口。
晏楚下意识摸了摸颈间一手的湿热,有片刻怔愣。看着眼前被重新缚住的人,面上闪过不解,但很快被他抹去。
其实他并不打算要她的命,只是要借一截剑身而已。关于朝夕失了剑身而受损的后果,他已为对方想好了去向,只要剑灵还在,他会用自己的本源之力将其温养,无需一个甲子便能恢复,届时为她另择良主便可。
容昕从凡间回来之后明显变得沉稳和沉默,他像是有事情要忙,只对晏楚和天戈二人点了点头便消失在原地。
天戈俊美的面容上噙着笑,口中却是催促:“快些动作吧,她等不了太久。”
闻言,晏楚转身往回走,婴宁这才发现,被他束的一丝不苟的玉冠取代了原先的红色发带。
……
英召宫。
看着往日的旧所,婴宁却没什么感触,她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窗檐的位置,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不用猜,她也知道主屋内躺了什么人,自洞府出事,那里便不再安全,依照晏楚的谨慎性子,肯定会将人转移至身边亲自照看。
屏风后溢出的丝丝寒凉之气,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晏楚自她身旁走过,自屏风后抱来一个人,动作仔细,生怕让怀中人不舒服。
那人面容明艳无比,可额间的一小片的灰黑很是刺眼。
“今日如何了?”天戈如常问道。
当发现怀中人发丝乱了时,晏楚面上遽燃一白,神色认真地为她理了理。
见状,天戈勾唇,“她生前又不爱美,你无须如此。”
晏楚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你不懂。”
婴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忽然抬头,面上是纯然的不解:“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过来?来看你们之间的伉俪情深吗?”
剑灵本是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三人俱是面色古怪。
晏楚却忽然开口:“你们万剑冢的人自然不会懂。”
小竹被惊住,张了张嘴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说。
就连天戈也有些诧异,他很了解晏楚平常是个什么性子,很难想象他能说出这种话。
但“万剑冢”三字对婴宁而言却是不可说的禁忌,她冷笑:“你想说什么,说我们不是人,活该被挑选、作践?”
晏楚握紧了拳,眼睛黑沉沉的,看向她时有隐忍未发的怒气,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竹看到这里后背已满是冷汗,虽然他早就知道晏楚对万剑冢的观感向来不好,可是像如今这么说出口还是头一回。
在这一刻,他终于隐隐意识到,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戈却说:“剑本无情,虽为百器之首,却无异于畜生耳,她这样想也不足为怪。”
婴宁听到这句话,本就有些混沌的思绪瞬间被引-爆。手边便是杯盏,她想也不想便打碎了。
还未等她做什么,便被一股巨力死死攥住了。婴宁看着方才还在抱人,此刻却出现在身前的晏楚,不知该说什么。
“放开。”她只是冷冷道。
婴宁本来将一片陶瓷片紧紧扣在手中,但因为晏楚捏人的手由于太过用力,导致二人手心里皆是淋漓鲜血。
看着对方并不怕疼的神情,耳边忽然有嗡声响起,婴宁突然发觉自己竟有一瞬间看不见了。
天戈身后其实一直有随行仙侍,不过方才一直在外静候,但听到屋内的动静,此时全都如潮涌入。
天戈神情难辨地看着二人方才紧握的手。
下一刻,晏楚突然放开了手,重新朝云羽走去。
连续两次被同一人拂了心意,天戈的眸子变得幽深,没等他出声,后面的仙侍便将婴宁按倒。
“帝君,如何处置?”对于袭击之人,向来都是就地处死,但是如今众人不敢揣测他的心意,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请示对方的意思。
天戈走近,弯腰挑起婴宁的下巴,之后又猛然松开,掏出帕子擦手,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孩子不懂事,便拖行至子午境吧。”
小竹听了这话,刚想说不要,却被晏楚投来的不同意的眸光打断。
脸触在冰凉的地砖上,婴宁脑中混混沌沌,睫毛轻轻颤了颤,外露的皮肤泛着诡异的红。
身后的仙侍得了令,遂将少女粗暴提起,竟然直接就地拖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稳定更新,不要养肥不要养肥,明天见
感谢在2022-10-12 22:13:37~2022-10-14 19:1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光不续夏微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