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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还有我吗?皇上万金之躯为何要自己洗衣服?难道不愿清早叫醒我们?难道是觉得叫人麻烦?再麻烦能有自己洗衣服麻烦吗?

李庚年狐疑到满头问号,想得出了神。

就在这时,禅房大门忽然打开。齐昱提着水桶,和面前的李庚年大眼对小眼。

齐昱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李庚年尴尬:“皇、皇上。”垂眼看见水桶,“臣帮您倒掉!”

“无妨。”齐昱略仓促地转开提着水桶的手,镇定绕过李庚年,将一桶洗过物件的水给倒在杂草地里,放下水桶走了回来,状似不经意地轻咳了两声。

——皇上看见我了,都不让我来倒水?李庚年彻底傻了。

忽然好想知道皇上他在洗什么。如此避讳,莫非……皇上……和我年少时一样……

齐昱往屋里走,忽然回过身来,威胁地看着李庚年:“此事同谁都不能说起。”正要转身继续走,又补了一句:“特别是温彦之。”

李庚年愣愣:“哦。哦不,臣遵旨。”

这种事,当然不能说。

齐昱关上门时,李庚年依稀打门缝里望见——禅房外间的椅子上,晾着条金丝亵裤和薄被单。

李庚年慢慢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皇上……果然是……

——尿床了啊。

自古帝王,都有难言之隐,哎。

温彦之一夜都没睡好,醒来之后也翻来覆去地想大鱼村小菜馆子里齐昱的模样,和当时自己指尖的那抹温度,终觉烦闷,索性在晨光中起了身,洗漱一番,就和龚致远结伴走到后院。

和尚们在石桌上摆了两盘凉拌黄瓜,和一蒸笼馒头。

——是有多喜欢吃馒头。

温彦之感觉肠胃一阵空旷,好饿。昨天经了菜馆的事情,他是整日都没有胃口,到晚上饿了正想掏百米酥来吃,却又想起自己百米酥已经给了皇上……

温彦之心塞地叹口气。

龚致远转过头:“温兄,怎么,你不吃黄瓜啊?”

温彦之撇嘴,“吃,我不挑食。”

哎,一会儿还是借厨房的东西做些百米酥,素的也好。

他们刚坐下,齐昱领着李庚年也从禅房那边走来。

温彦之仰起脸来看齐昱,眨了眨眼睛,“刘侍郎。”又垂首啃馒头,夹黄瓜。

齐昱看着温彦之后脑勺到衣领下那截雪白的脖颈,直觉一股热血由小腹直贯头顶,脑中抑制不住地想起了昨晚的迷梦来……

梦中人纤细白嫩的身段……薄青色的衣衫微湿半褪……羞红的脸庞……满室清香旖旎……隐忍的低呼……和那双迷蒙着雾气……秋水清淩的眼睛……

齐昱再度咽下一口滚烫的热气,用尽全力地隐忍,喉舌之间几乎都尝到血腥味。

李庚年在旁边静静注视着自家皇上又泛起微红的脸,心疼。

皇上因为自己的难言之隐,都无法面对朝中百官了。

他点了点头,看来,为了让皇上重拾帝王雄风,臣定要为皇上排忧解难!

一顿早饭吃的异常安静。齐昱和温彦之都是低头啃馒头,唯有龚致远奇怪地用眼神询问李庚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侍卫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哼,凡人,区区六品主事,皇上万金之躯的难言之隐,又岂是你可以知道的?

好容易吃完了,和尚们和几个亲随来收拾了碗筷和蒸笼。齐昱昨夜睡前还想着要重新找温彦之谈谈,然经昨夜一梦,今朝却是万万不敢在温彦之面前多站,一吃完饭就赶紧带着李庚年要下山。

李庚年连忙跟上,皇上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皇上不要担忧,无论如何,有臣,陪着您。

一到山下,暗卫传来的消息说林太傅的人有动静了,正在点将排演,预计再过几日就要出动。齐昱与白虎营中左右将军商量之后,决定由他二人各自带一路人马埋伏在山关夹道,再知会六州司马,务必要将叛军主将一一拿下。

几番布置好了,又看兵防图纸,中午匆匆吃了饭下午点将完毕,齐昱再往山上走时,已是掌灯,竟又是腹中空空。

身边的李庚年捏着个诡异的布包,长条形的。齐昱见了不禁问:“拿的什么?”

李庚年正直道:“臣想熬汤。”

熬汤?齐昱点点头没再多问,也是,山上没甚好吃的。

回了寺中,齐昱将禅房的灯打开,尚且不打算睡觉,要看书。李庚年见状,便循例寻亲随去叫了温彦之来录史,自己悄悄抱着那布包去了厨房。

——就让我独自,为皇上承受痛苦。

这厢里齐昱正坐在里间的罗汉床上看着书,不一会儿却见温彦之一脸木然地抱着一摞花笺走进花屏,跪下道:“听闻皇上还未歇息,故微臣前来录史。微臣给皇上请安。”

齐昱一愣,点了点头:“起吧。”这才想起,都好些天没这呆子跟在旁边记了。

温彦之便直挺挺地站在了他身旁的墙边,竟是抬笔就开始记。

——老模样啊。

齐昱微微抬起点头来,想看看这呆子在写什么,可温彦之却是警惕地把花笺抱紧了,定定地看过来,“微臣是否搅扰了皇上清净?”

齐昱失笑,“并未。”

温彦之便木木然地又低下头去,看了一看前文,继续提起软碳笔刷刷刷,刷刷刷,眉目之间尽是认真的模样。

“记什么呢?”齐昱支着头,侧身看他。

温彦之梗着脖子道:“回禀皇上,实录。”

齐昱点点头,“可是昨日龚主事解说屯田一事?”

温彦之笔头一顿,撇嘴道:“呃,禀皇上,……不是。”

他支吾什么?

齐昱皱眉,心下觉得不妙,于是猛地站起身来,瞬间看见花笺纸头上写了“帝起如厕”四个字。

他只觉满身血液轰地炸了一般,双眼当即怒视着温彦之。

——朕昨日上个茅房你都要记?!

——何况还是那种茅房!

齐昱向温彦之又逼近了一步,目色深沉地看着他,嘴角挑起一个邪气的笑:“温舍人,你可知道你在记什么?”

温彦之抱紧了花笺仰起脸来,双目带了丝怒气:“皇上怎可窥探实录!”

又是这一张,玉白云净,风清毓秀的脸。

又是这一双,清澈如水,澄光盈盈的眼。

也许,人一生中有许多邪祟之念,皆可化之流水,付诸风尘,可齐昱此刻脑海之中的邪念,却不属此种。这邪念,不知何时开始就跟着他,每日每夜,每当看见眼前瘦弱的人,每当听见他声如撞玉一般,说出一句句话,便更深一寸,入骨一分,到如今,怕已不是寻常妄念——

他逃了,逃不开。他避了,避不过。

今时今日,早已病入膏肓。

温彦之见他欺身逼来,不由想往后退,可身后是堵石墙,又可往何处去避?只得死死捏着手里的软碳,咬牙道:“皇上又想打微臣,就不怕青史留名?”

齐昱随手便抽出他手中的软碳笔,咔擦一声撅断作两截扔在一旁,垂眸看入他眼中,笑道:“怕倒不怕,可朕究竟是舍不得打你。”

——舍……舍不得?

温彦之一怔,尚来不及说话,下一瞬,齐昱已抬起双手捧住他微红的双颊,照着那张嫣绯的薄唇,竟就吻了下去。

☆、第33章【哪怕只是一点萤火】

落下的吻是攫取,亦是占有。

齐昱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唇是滚烫。他直觉不知前途,却也不想再有退路。此时此刻,只想将一心欲念化入实处,再不去管他究竟是天长地久,还是星光微末。

哪怕只是一点萤火。

他捧着温彦之的脸,劲厚的掌下,是最轻柔的力道,吻却深而重。就在那一吻落下之时,怀中之人猛地一颤,随即双唇相接,他只觉浑身如同燃过一道电火,脑中似炸开一道雷鸣。

温彦之整个人都僵住了,此时唯一能做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和那双微阖的杏眸中,一抹邪邪的狡黠,深邃的暗色。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待反应过来,只本能将双手抵住齐昱胸前,要把人往后推。可又哪里推得动?齐昱坚实的胸膛好似块磐石生了根,一分一毫都未后移,反而像是被温彦之的动作激怒,而更欺上一步,右手向后滑至温彦之的后脑紧紧扣住,唇齿愈发纠缠。

齐昱发觉双手下的肌肤愈发炙热,怀中的人反抗不动,逐渐乖顺得像一只白兔。这仿佛是无声的迎合,齐昱吻得愈发深情。

……

……可渐渐地,齐昱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慢慢喘息着停下来,略略推开两寸远,看着温彦之:“你……”

温彦之一张脸通红,大眼睛定定盯着齐昱,大气不出一口。

是真的,没有,出气。

“嘿,呆子,吸气。”齐昱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

温彦之这才大大吐出一口气,急速喘息着,整张脸已经憋得滚烫潮红,神情就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齐昱再也忍不住,终究是笑了出来,双手撑在温彦之身侧,呼出的热气就在他耳畔。

温彦之此时的脸是红到不能再红,撞玉般的声音也是急促:“皇上……”

齐昱挑起眉头,垂首抵着他额间:“叫声齐昱来听听。”

“微臣不敢!皇上,万万不可!”温彦之此时理智回潮,只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要推开齐昱:“微臣罪该万……”

“你再敢说这句,”齐昱几乎只是两把就把他又按老实了,用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低声道,“今夜就别想出这屋子了。”

温彦之瞬间闭嘴,眼睛清亮地看着齐昱。

嗯,这才可爱。齐昱嘴角挽起一抹笑,再往温彦之略有红肿的唇上啄了一口,“总算是亲到了。”

——总算?

温彦之脑子里轰的一声,欲念,邪祟,有违礼教,君臣之道……甚至是龚致远的脸,都统统混杂一处,搅乱成了一锅粥,叫他双腿一软,却被齐昱死死撑住。

齐昱静静低头瞧着他,声如沉水:“温彦之,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太好看。”

看久了,就想一口一口,全部吃掉。

温彦之惊得浑身开始微微颤抖,“皇上是君,微臣,是臣……怎可,怎可行这违背礼教之事,日后青史有载,亦是——”

“你还想把这事也记下来?”齐昱低低地笑,慢慢凑在温彦之的耳边,“也好,那你最好把你不会换气之事也一道记了。”

温彦之大窘,连忙想抱着花笺夺路而逃,却被齐昱又按了回来,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的脖颈,邪笑着问他:“你想就这么出去?”

他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青衫微松,领口拉到了肩头,露出一大片脖颈、胸口。他下意识就要连忙遮掩,却被齐昱锁住了手腕。

沉默中,齐昱低头,轻轻在温彦之颈间落下炽烈一吻,叫温彦之全身绷紧了线条,忽而更加滚烫起来。

齐昱缓缓抬起头,眸色深沉地望着他,低声地唤:“温彦之,温彦之……”

——不是温舍人,也不是什么温员外。

——他一直都最喜欢的,只是他原原本本的这个名字。

——温凉如水,美士为彦。温彦之,温彦之……

——此刻他不再是他的臣子,他亦不再是他的君主,只是两个,寻寻常常的男人。

正当温彦之快要紧张到昏厥过去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两下叩门声。

“皇上,臣有事求见!”外面传来李庚年欢快的声音。

齐昱的眼中当场竟有丝杀意,咬着牙问:“何事?!”

——但凡朕要和这呆子有什么,你就要来捣乱是吧?!

门外,李庚年双手捧着一个大汤碗,幸福而愉悦道:“臣为皇上煲了一碗汤!”

齐昱:“……”

——谁,要,喝,汤,了?

温彦之趁着这个档口连忙钻出齐昱的手臂,迅速拉好身上的衣物,可一张脸确实无法消红,便也就直挺挺地站着。

齐昱叹了声恶气,眯起眼瞧了瞧温彦之,终究还是坐回罗汉床上,“进来吧。”

李庚年仰着头,捧着那碗宝贵的汤,一步步走到花屏后齐昱面前,恭敬跪下:“皇上,此乃臣的一番心意。”

——从此,皇上,您就可以告别往日的烦忧。

——不用给臣加官进爵,不用赐臣良田美妾,这都是臣,应当做的。

齐昱懊恼地盯着李庚年的头顶,“嗯,放外间桌上罢,朕过会儿用。”

李庚年:“……哦,臣遵旨。”

不一会儿,外间咯哒一声,是瓷碗放在桌上的声音。李庚年的声音幽幽传来:“热汤即凉,皇上记得早些用啊……”

齐昱恼火:“朕知道了!退下!”

李庚年站在门前,寥落地望向花屏后。

——没关系,皇上,无人知晓的秘辛让您不安,就让臣来,经受所有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