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14

这些事情胡县令已经从田师爷哪里知道了。一开始对于方睿轩让胡志宣和一群村民在一起上课,其实是有不满的。等田师爷将方睿轩的用意回禀了来后,胡县令才默认了此事。

方睿轩虽然放纵了宣儿一些,所作所为却的确都是在为胡志宣考虑。

五岁的孩子,身子骨弱,自是不能每时每刻拘着在书桌前学习。且胡志宣生来早慧,又是庶子,缺乏关爱,性格难免沉郁了些,早些纾解,比日后郁结于心得好。

刚刚胡力回禀他胡志宣吃饭将白菜挑了出去,被方睿轩从均衡饮食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到百姓民生到国家政策足足数落了一个时辰,之后方家吃了七天的白菜胡志宣见每次都要抢先吃一大口,好像要给他师父证明什么。

在家中他很难看到这样鲜活的儿子。

听到儿子亲口说方睿轩叫自己儿子陪他夫郎玩,胡县令不由得十分感兴趣,“你们平时都玩些什么。”

“跷跷板,积木,七巧板,秋千,五子棋,有的时候还要和师母一起浇地拔草挖野菜喂鸡。前两天我跟着惠清刘仁杰他们去爬树,沈惠清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吓坏了师母,师父狠揍了我们一顿。”说到最后胡志宣还觉得屁股疼,他师父下手可真狠。

“现在年纪还小,可以调皮些,长大了就不行了。七巧板,就是沈大海近来卖得那些玩意儿,是你师父的点子?”

“正是,师父本来是做给我和惠清他们玩闹的,说是能培养我们动手能力,锻炼开发思维。被惠清父亲发现了,向师父讨要了图纸。”

胡县令点了点头,抽屉里的那副上好白玉做的七巧板怎么也拿不出手。转头问起了胡志宣在课堂上都学了什么。

“千字文、算数,师父说这次休沐后还要学习写契约,村民和我们都要学。”胡志宣下意识地不想将三字经师父给他讲故事抱他一起睡觉的事情告诉胡县令。

“契约?”胡县令挑了挑眉,这还真是帮人帮到底了。对于属下衙役有时帮着富户欺压农人的事情胡县令亦有耳闻,好在他们并不是很过分,没有家破人亡的迫害人,情节不严重的胡县令就轻轻揭过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他这个县老爷再怎么样不能封了底下人的财路。

胡志宣以为他父亲在问他的话,恭敬回道,“是,师父说,教人识字算数最终的目的就是教会这些人会看会写契约,避免日后在这上面吃了亏。”

“你师父很不错,你日后跟着他好好学,去看一下你姨娘吧。”

“是,儿子告退。”胡志宣给胡县令行了一个礼后,退出了书房。

胡志宣去拜见了嫡母后,才往花姨娘的院子里走去。在花姨娘的院子外徘徊了好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直到花姨娘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云裳发现了他,才踏了进去。

“我的儿啊,你这一走一个月,也不给姨娘来个信儿,好狠的心。”胡志宣一踏进院子里,花姨娘就将他抱在怀里大哭道。

“姨娘莫哭,终于将宣公子盼了回来,该高兴才是。宣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老奴去厨房里做些宣少爷爱吃的来。”花姨娘地奶嬷嬷祝默默劝阻花姨娘。

花姨娘点了点头,让祝嬷嬷多做些。

胡志宣听了花姨娘的哭声和祝嬷嬷的话,也有几分触动,红了眼眶,劝慰花姨娘不要哭。

花姨娘哭够后,问起胡志宣的功课。胡志宣照着对胡县令的回答再复述了一遍。

“什么!你师父只让你上半天课,还让你同那些泥腿子一起上课,让你喂鸡干农活,我的儿,你受苦了。”花姨娘抱着胡志宣又要一阵嚎啕,被胡志宣劝阻了。

“姨娘,莫要生气,师父说我年龄还小,只上半日课足够,其余的半日玩闹一来可以锻炼身体二来也能了解一下农户的生活以后做了官才能更好的为民请命。”

“胡说,你师父这根本就是在作践你,谁说只有干农活才能为民请命的,那些寒门子弟也没见几个下过地,你大哥五岁开始启蒙,一个月学完了千字文,现在都是秀才了,也没见他身子骨弱,是不是夫人,你师父被夫人收买了,所以才不好好教你。”

一边是自己师父,一边是自己姨娘。胡志宣为难道,“姨娘,师父没有被谁收买,是真的为我好。”虽然千字文没有学了多少,但他从其他地方真真切切的学到了很多的道理和知识。

“儿啊,你还小,不知人心险恶。不行,我要去找你父亲,让你父亲给你换一个夫子。”花姨娘说着就要扯着胡志宣去找胡县令。

“姨娘!”胡志宣又气又急,“师父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况且我都磕头拜了师的,不可能再更改,否则就是不孝,以后也是不能做官的。”胡志宣搬出了不孝的名头,压制住了花姨娘,花姨娘才消停下来,抱着胡志宣一阵嚎哭。

“我的儿,咱们这么命苦呀。你可要争气了,你大哥那么厉害,你要是赶不上,咱们娘俩儿在这个家里可没有活路了。”花姨娘嚎啕大哭。

胡志宣一阵心累,这就是他的姨娘。不关心他在外一个月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住的惯不惯,连个嬷嬷也不如。一直要他和大哥比,想要他超过大哥。即使他比大哥强了又如何,大哥是嫡子,还比他大了十岁,这个家里谁也越不过他的。

他的优秀只会是姨娘以后争宠的一个筹码罢了。胡志宣三岁的时候,他姨娘为了让他父亲到她院子里来,命人打开了他房间的窗户,让他发了三天的高烧,差点将脑子烧坏。他姨娘以为他年纪小不记事。其实他是记得的。

他姨娘可是他的亲娘,却连师父师母对他的一半都比不上。师父那里,才真的像一个家,粗茶淡饭吃起来也格外香甜。

晚饭的时候,花姨娘殷勤地给胡志宣夹菜,劝着他多吃些。胡志宣却吃得食不知味。

胡志宣告退后,祝嬷嬷劝阻地对花姨娘道,“姨娘,宣少爷还小,不要逼得太急了。”

花姨娘叹息道,“嬷嬷,我也知道,可是老爷已经很久不来我的屋子了,我以后能指望的只有宣儿了。他大哥去年已经是秀才了,他却还这么不思上进。那个小举人的事情,嬷嬷你找人查查,看看是否被夫人收买了。”

祝嬷嬷听了大吃一惊道,“姨娘,不可。不说那个夫子有没有被夫人收买,宣少爷可是拜了师的,老师的名声毁了,对咱们宣少爷的名声可是大有妨碍的。”继而语重心长地道,“这不是还有老爷的吗,宣少爷也是老师的孩子,老爷是不会害自己的儿子。”

花姨娘不以为然,老师是不会害宣儿,可若是不管不顾,宣儿还不是任由人拿捏。这宠爱都是争来的,你不争不抢的,谁能记得你。

祝嬷嬷看着花姨娘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不再相劝。

正房里,一个中年的美妇人用涂满丹蔻的手,挑拣着丫鬟们刚采回来的鲜花,用剪刀修剪了,一朵朵插入清白透亮的白瓷瓶中。

“夫人,那边又闹起来了。”美妇人就是胡县令的夫人的心腹刘嬷嬷道。

“无事,左右老爷已经厌了她,她翻不出什么浪花。”胡夫人淡淡道,“吩咐下去那边的事情只要关注着就好,谁都不要插手。”

“是,可惜了宣少爷有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姨娘。”看着美妇人面无表情的脸,刘嬷嬷自知失言,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

第二日胡志宣以要写师父布置的功课未有,没有去花姨娘那里。然后事实上,方睿轩根本没有留功课。

第一次休沐的时候,方睿轩只要求了学生早起那个时间段起来诵读课文。沈惠明就问道,“夫子,咱们不留功课吗?”他们约定好了,在课堂下喊方睿轩夫子,私下里才能叫师父。

“何为休沐?”方睿轩反问道。

“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沈惠明道。

“为何要休沐,甚至官府每五日都会给出一天的时间休息。”方睿轩继续问道。

“让人休息?”沈惠明不确定地回答。

“不错,就像做一件事儿久了会感到累,要休息一样,休沐是为了让你们消除这段时间学习的疲劳,回来更好的学习。读书是需要经年累月长期坚持的,不必争这一两日。相反,休息的好了,状态好了,回来读书可能事半功倍。”方睿轩继续忽悠道,“等你们再大一些,或者明年了,我会在休沐的时候给你们留一些读书外的任务的,现在不用不急。”例如干农活了,帮妈妈洗脚之类的。

方睿轩都能预见到学生们听到他布置任务的时候目瞪口呆懵逼的样子了。

“学生受教了。”沈惠明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坐回座位。

胡志宣一直觉得他师父和其他人不一样,想法行为都是奇奇怪怪的。甚至有预感他师父的话传出去后,肯定会被其他夫子名士斥责为离经叛道误人子弟。但他却觉得这样很好,再没有比方府适合他的地方,可以让他觉得那么自在了。

幸好他师父有个举人名头顶着,平时人多的时候也不多说什么,只私下里给他们往深里提点了一下,不然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祸事。

胡志宣认认真真地描摹着他师父给写的字帖,不理会那些让人烦心的事情。反正他现在改变不了现状,也不能像丑小鸭一样离家出走,只能像丑小鸭一样忍耐着了。

胡志宣在家里做着他的小白菜,方睿轩府上不请自来了几位客人。

“几位童生请坐,杏儿上茶。”方睿轩招呼柳家村的三位童生到书房中。

这三个人中,年纪最大的正是柳书青,李玉兰的丈夫,他今年三十有五,儿子已经成了亲,还在苦读。年龄最小的十八岁,叫柳子车,今年刚中的童生,前些日子已经和柳林中那位想要给方举人做妾的柳雯雯订了亲。他本在县城求学,得知举人老爷在村中开办了学堂,有意来求学,却不料正式学堂上的都是一些六七岁的奶娃娃,柳子车实在拉不开脸和一群娃娃一起读书。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差点被送到举人老爷家做妾。另一位是周老头出了五服的侄子,在县城居住,听说这二人要拜访举人老爷,就一起过来了。

三人见得方睿轩书房中满满的藏书,均露出一抹惊叹之色。

方睿轩的藏书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原主脑子中默写出来的,一部分是他那个世界唐朝之后的书,再有就是方睿轩在收到了沈大海给的两千两专利费后,让孔管家去给他收集的各种注解版本科举会用到的四书五经。

没办法,做了夫子,首先要精通业务才行。

第19章卤肉

“我等不请自来,方举人海涵。”柳书青年纪最大,由他代替众人告罪。

“柳童生不必多礼。”方睿轩淡淡回应道,既不热络,也不失礼。

“举人老爷家中藏书颇丰,令我等艳羡。”周童生夸赞了一句道。他可是听说这举人老爷逃难而来时,身无长物,只有几百两银子,还置办了产业。这么快就搜集到了这么多书,真是个有本事的。

“周童生谬赞,都是科举常用的书,前些天刚刚采购的。一小部分是早些年诵读过的,现在默写了出来,权作安慰。”

即使是一小部分,也够这群人惊叹了。哪个读书人脑子里没有几十本儒家文学的经典书籍,但是考学的人像方睿轩这般的除了科举之外的书还背诵了这么多书篇的却不多见。

这也可能和他们见识短浅有关。

“方举人底蕴深厚,必是书香世家出身。”周童生肯定的道,他们除了在书院学习的时候,根本不曾见过这么多的书。只有那些大的家族,世家才有这样的实力。

“算是吧。”方睿轩敷衍了一句,完全没有谈论一下自己家境的打算。没落的耕读世家,都家破人亡了,这些人提起这些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让他在他们面前伤心一番。

况且他虽然占了原主的身体,却始终无法将自己当做他。平时在柳生面前也都很少谈及过去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讲述原主过去的事情,还是给柳生讲那个原本生活在现代的宅男方睿轩。

好在两个人的过去都同样凄苦,都怕触到对方的伤心事默契地没有问及对方。

柳书青见气氛尴尬起来,连忙转移话题,“我等这次前来,是为了明年的童子试,想向举人老爷请教一番。”

童子试,包括县试、府试、院试。通过县试、府试可获得童生称号。过了院试,方可称为秀才,这三人都接连在院试中落了马,柳书青更是连考了十几次。

知道这三人是为考秀才而来,方睿轩心里也有了谱,不是来攀交情的就好。

方睿轩搜索了原主记忆中考秀才的经验,给这些人分享了一二。

指点柳书青的文章时,方睿轩发现柳书青底子是有的,只是文章圆滑太过失了立场。他委婉地提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柳书青能不能听得懂,愿不愿意改正就是他的事情了。

柳书青,原名柳树。书青是学堂夫子给起的学名,柳家村每一代人中叫柳树柳枝柳条儿的人不少。柳书青在柳家村算是年少成名,十七岁就中了童生,接下来的十几年一直蹉跎在这院试中。孙子都出生了,还要靠着老子妻子和儿子养活。

方睿轩想想都为这些汲汲于功名的读书人就觉得可悲。

柳书青的事情方睿轩是略有耳闻的,知道柳书青是他和柳生结婚前找上门来的柳小含的父亲,心中对他很是膈应。一个童生,不愿教导村子里的孩子,却有时间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