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你!!”,雷彬听说妻儿已死,顿时怒不可遏,当即抬起袖口,飞射两根飞针,一取何其正胸口膻中穴,一取小腹气海穴。
“乒”“乒”
何其正抄起参差短剑一一格开飞针,见那雷彬已然冲到身前,当即反手提起参差长剑向前一抖,三十六道剑影在月光下化作三十六道银光,直直刺向雷彬。
“嗤”“嗤”“嗤”
雷彬见剑势凶猛,急身向后退,同时双手连连向前拍出,十几支飞针疾射而去,却被那三十六道银光全部击飞。
此时何其正已经近到身前,雷彬的飞针顿时没了优势,只能以两根纯钢判官笔与前者缠斗,仅仅十个回合,额头上便冷汗直冒:
何其正的剑法,又快又密又虚又实,还没有看清他的剑法轨迹,身上就已经添了无数细小伤口,殷红的血渗出,很快染红了衣襟。
“张人凤,你要杀就杀,不要羞辱我!”,雷彬在打斗中已经将身上的飞针全部用光,却没有一根能伤到何其正。
反观他自己身上伤痕累累、血流不止,便知何其正一直在戏耍自己,于是纵身一跃脱离战团,来到田青彤和军儿身旁,将二人抱起后,冲着何其正低声喝道。
显然雷彬见妻儿已死时候,就已心灰意冷,此时又见报仇无望,更是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折身弃了手中的判官笔,准备与妻儿共赴黄泉。
“雷彬,我的参差剑向来一剑封喉,你老婆死的时候一点也不痛苦!”
“你又没死过,怎么知道痛不痛苦?!”,雷彬一听这话,当即怒道。
但说完后,雷彬就愣了:因为他每次shā • rén时候,总说一针海枕,一针巨府,死的时候一点不疼。
“怎么?想起来了?以前这句话不正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吗?”,何其正冷笑道。
“……”,雷彬面色苍白,整个人气势顿时颓败下去,宛若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干瘪下去,正所谓“shā • rén者人恒杀之、绿人者人恒绿之”,你不仁就别怪别人不义!
“我等汉人,从文也好,从武也罢,为了抒发心中志向,要么投身朝廷、为国效命,要么,委身市井、为民请命!”
何其正说着,看向了雷彬,又道:“可是你呢?学了一身高强武艺,却选择做杀手?为了钱什么都干,你师门就是这么教你的?”
“说这么多有什么意义!”,雷彬也来了气,低声嘶吼道:“官场昏庸无道、民间愚昧无知,你要我怎么安身立命?怎么养家糊口?!”
“放屁!你若觉得官场不好,就去考取功名做官;你若觉得百姓愚昧,就去学习改变他们!
如果大明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只会谩骂、怨恨、逃离,那这个国家如何进步富强?!”
“哼,天下人都已经麻木,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学武做什么?跟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在家里种地不好吗??”
“我学武功自然是为了……”,雷彬说到最后,忽然沉默下来,他想:自己当初辛苦学艺不就是不愿与田下老农一样混吃等死,所以要学武改变人生的吗?
“雷彬,如果像你我这样的人,都不愿意为心中的正义抛头颅、洒热血,那天下就更没有人去做了……长此以往,国家何兴、百姓何兴?”
“……”,雷彬沉默不语,他只觉得何其正所说的话,当时听起来让人很激动、热血,但实际上做起来就很难很扯淡——
而这个现象,往后再推650多年,便被许多人戏称为“心灵鸡汤”,一种闻着香气扑鼻、但喝起来才知道有毒的东西……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人人都以喝“心灵鸡汤”为耻的时候,那说明这个国家已经堕落成什么样子?!
“雷彬,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何其正说完,转身就走。
“你,你不是杀我报仇的吗?”,雷彬诧异道。
“我一直都只想救人,但却也不会放下手中的剑!”,何其正回过头,看着雷彬说道:“你老婆孩子没事,只是吃了龟息散,睡一觉就好了。”
“张人凤……”
“什么?”
“对不起……”
“呵。”,何其正摇摇头冷哼一声,将参差剑负在背上,径直出了小院,很快,身影就没入了夜色中。
……
京城,长乐坊,刚过晌午。
自从朝廷派锦衣卫逐杀黑石组织后,曾静一直悬着的心彻底放松下来,每天外出卖布时候,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
“那郭巨侠到底去哪了,他还欠我三两银子呢!”,有一天,快过中秋的时候,蔡婆正在煮着鸡蛋,忽然说道。
“……”,曾静也赫然发觉自从上次在长乐坊一别后,何其正就再也没有出现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你说郭巨侠?他不可能来了,人家现在是朝廷认证的关中大侠了!”,一个喝着艾茶的男人说道。
“哦?这是怎么回事?”,蔡婆来了兴趣,赶紧问道。
“上回青城派的‘阴阳剑’姜坤领着门下师兄弟,假冒强盗抢劫通宝钱庄,被郭巨侠撞上了,这下可不得了了!”
“怎么个不得了?”,曾静也看了过来,出声问道。
“这个嘛……今天的茶钱……”,男人欲言又止。
“好了,给你免了,再饶你两个鸡蛋,快说下去!”,蔡婆赶紧捞了俩鸡蛋放到男人的碗里,催促道。
“多谢蔡大娘!”,男人狡黠一笑,接着说道:“却说那青城派假扮强盗抢劫通宝钱庄,被郭巨侠撞上后,那叫一个暴怒雷霆,当场刺死‘阴阳剑’姜坤,余下师兄弟联手攻来,被他一一点倒在地!”
“后来呢?”,蔡婆问道。
“后来,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大人亲自督察,将这件案子呈送到皇上那里。”
“呈上去以后怎样呢?”,蔡婆又问道。
“皇上便下旨让郭巨侠觐见……据说那天他带了一具尸体送上……然后就听说郭巨侠被朝廷敕封为‘关中大侠’了!”
“一具?什么样的尸体?!”,曾静忽然急声问道。
“那尸体好像是倥侗派紫青双剑抢了京城首富张大鲸的,然后郭巨侠又抢回来的,叫什么萝馍遗体,嗨……谁记得清呢?!”
那男人吃完鸡蛋,起身就要告辞时候,忽然一拍脑袋,叫道:“对了,蔡大娘,有人托我给你送样东西。”
“什么东西?”
“好像是唐宋诗集吧?掂起来挺沉的!不过我还是按照驿站的规定,只收了十七钱。”
那男人说着,将脚下的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递给了蔡大娘,又道:“好了,蔡大娘、曾姑娘,你们先忙着,我回去了!”
“好好好,阿生啊,以后常来大娘这喝艾茶啊!”,蔡婆说着,便撕开了那牛皮纸袋的封口,顿见一张张千两面额的银票滑落在地……
……
下午,晚些时候,南京,云何寺。
曾静刨开了她给自己立的假坟,只见葬在下面的罗摩遗体不翼而飞,只剩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和一张字条——
人头,是转轮王曹锋的,死的时候大概很震惊,两眼圆睁、嘴巴张开,好像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曾静只是看了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张字条上,只见上面写着九个字:“静静啊,我,人头,辟水剑。”
“!!”,曾静心中愕然,急忙反身回到了住处查看,却见她一直藏在房梁上的辟水剑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长一短两把怪兮兮的剑插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