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染反应过来时,裴文彦已经松开了她。
林初晓在此时快步走近,十分刻意地站在了她和裴文彦之间,把他们两人隔开。
[女鹅啊,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裴文彦也是被林初晓超乎寻常的举动惊到了,他提醒般开口:“初晓,孤同你姐姐有话要讲。”
林初晓好似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面向他真情实感地说:“太子哥哥讲便是,臣女的姐姐不就站在臣女身后吗?”
“……”
[来呀,当着我的面演你的深情啊。]
[女鹅当初可是为了你那廉价的深情去了邻国和亲,瞎了一双眼,丢了半条命才逃回来。]
林不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极力遏制住想立刻拽着林初晓问个清楚的冲动。
转而说道:“殿下陪初晓去吧。”
[?]
[女鹅态度不对呀。]
[她对这狗渣男此时应当是有情的才对呀。]
裴文彦注视着林不染,眼底情绪莫测,良久他移开了视线。
“初晓,走吧。”
林不染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这才跟了上去。
皇家的后花园可不是丞相府能比的。
但是林初晓宁可坐在女鹅提议她赏花的小花园,也不想同裴文彦单独两人走在一起。
她很快失去了兴致。
停下脚步,正欲找借口离开时。
她看到了不远处竹林丛边露出的一小节淡紫色的裙边。
林不染一直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她很好奇,自己还能从林初晓那处知道多少东西。
见他们停下,林不染立刻躲进了一旁的竹林,正透过缝隙偷偷观察之际。
[哇哦,女鹅居然跟过来偷听了耶~]
林不染:……
林初晓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她认为这是让女鹅认清狗男人真面目的一个好机会。
就见她素手一抬,折下一支粉白的月季花簪在自己耳后,抬眼看向裴文彦,柔情似水。
“太子哥哥,臣女簪这个好看吗?”
少女面颊泛着微红,娇嫩得如同一掐就能出水的花瓣。
裴文彦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乡野长大的女孩一点儿也不比那些乾州的贵族女子差。
今日,他和母妃未曾想过林平之会用林不染的出身来回绝婚姻之事,差点就被他摆了一道。
母妃说的不错,受他们唐家一路提拔的林平之,到底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幸得母妃反应快,点到了一旁一直被忽视的林初晓,而恰好,林初晓似乎也有意于此。
比起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林不染,林初晓的性子就要锐利许多,她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同时也会为此不计代价地付出行动。
裴文彦隐约觉得,这个被他人误打误撞偷走荣华富贵的女孩,本质上或许和自己是同一种人。
他低头望着眼里盛着小心心的女孩,突然开口:“你就这么喜欢孤?”
林初晓被他驴唇不对马嘴的反问弄得一愣。
[嘿大哥,我问的是好不好看,懂?]
鬼知道他是什么脑回路,但碍于女鹅还看着呢,林初晓也只好顺着他的意。
她故作娇羞地低下了头:“太子哥哥丰神俊朗,这世间又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呢?”
[弱水三千,你裴文彦当初在书里可是一瓢都没放过。]
裴文彦满意地笑了笑,“你姐姐既然不想嫁给孤,不如初晓替了她?”
对于他而言,都是为了拉拢林平之,本质上娶谁都是一样的。
就见女孩在听到他的话后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被喜出望外而取代。
可她又在下一秒快速地压下扬起的嘴角,再开口时居然有些委屈。
林初晓:“可是……姐姐会不高兴的。”
“那又如何?”
“姐姐对太子哥哥有情,只是碍于出身……”林初晓顿了顿:“而且,太子哥哥不是说不在乎吗?”
“那不过是哄她罢了,”裴文彦轻嗤一声:“孤的母妃看好她,孤不能忤逆母妃。”
“实际上,她那般性情,孤是看不上的。”
“这样啊……”
林初晓仍旧苦恼:“可我还是怕姐姐记恨我,这叫我以后不敢再面对她。”
“她本就出身卑微,又霸占了本属于你的一切,你还愿唤她一声姐姐,初晓,应该是她不敢再面对你。”
[可以。]
[很可以。]
[多说点,再多说点!]
[女鹅啊,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你今天可得好好看看清楚,什么叫作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呐。]
林不染:。
就在林初晓正在为自己成功揭穿狗男人的伪善面具而欢呼时,林不染从竹林后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今日所言,臣女会好好记在心上的。”
裴文彦后背一僵,他愕然回头,就见到了竹林旁一脸淡漠的林不染。
他感到有些羞愤,方才注意力都在林初晓身上,居然都没有察觉到有人就在附近。
[天!]
[女鹅你也太刚了吧,就这么赤喇喇地站出来。]
[万一把这狗男人整破房了可咋办?]
林初晓担忧之际,裴文彦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他没有恼羞成怒大吼大叫,相反他十分冷静,目光淡淡地扫过林不染没有一丝停留,“你能放在心里最好,这些都是孤的肺腑之言。”
说完,拉着林初晓便要走。
[这裴文彦在原文里能走到最后登基,果然不能小瞧。]
林初晓意外于他的情绪把控能力和情急之下快速做出抉择的果断。
离开之时还不忘看一眼自己的女鹅。
[女鹅莫伤心,这都是人生的成长。]
[提前认识到渣男的真面目,总比以后被他伤害了才意识到要好。]
[诶?女鹅看起来怎么好像不是很伤心的样子?]
林初晓带着疑问走后,林不染的耳朵才安静了下来。
她的确没有多伤心。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裴文彦不过其中之一。
况且,她未曾真正体会到爱情疾苦,这不过就是刚刚冒芽的好感被人掐断罢了。
又不伤根,如何叫她撕心裂肺?
她只是很在意一件事。
林初晓说,她会被送去和亲,被弄瞎眼睛,被伤害性命。
莫非,所谓穿书者,是带着预言能力的?
这段时间以来,林不染几乎已经确定林初晓是一心向着自己的。
所以,林初晓的那些想法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这些事情恐怕将来有一天真的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春日宴一直进行到天黑。
一众文武百官陆陆续续在宫门乘马车离开。
晋元皇帝把林平之等心腹留在了皇宫,而林初晓同太子离开后便不知去了何处。
林不染独自一人被宫人送至宫门,却不见自己来时的马车。
赴宫宴,闲杂人等不在允许之列,所以像银环这样的贴身丫鬟也留在了相府,来时的马车随行都是相府里的小厮,他们本该在外候着才对呀。
林不染立在原处,四处张望,如同迷路的小兽。
不出片刻,周围都走的差不多了。
正焦急,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在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站定,“林大小姐,我家王爷有请。”
林不染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一辆分外眼熟的马车。
看似低调,实则华贵异常。
正是那晚在陈医师家门口遇见的。
林不染心间一跳,有些忐忑地跟那侍从走了过去。
侍从行至车旁,恭敬行礼:“王爷。”
就见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拨开了车窗珠帘,林不染得以看清青年的真容。
他不似那日一身白衣,缥缈虚幻得如一阵青烟。
今日的他穿着暗灰色的襦裳,墨发高束,头戴玉冠。
珠帘在夜色下闪烁着胶质的光泽,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如星子点缀神秘的夜空。
林不染微微低头,“臣女见过王爷。”
话落,她抬眼对上那双星眸。裴潜保持着沉默,林不染看到他眼底翻涌而出的炙热情绪,一时读不明白。
她说:“那晚之事,臣女在此谢过王爷。”
裴潜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举手之劳,林小姐不必记挂。”
他的声音如山间的一缕清泉,凉凉地淌过林不染的心头,激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颤栗。
康王裴潜,先皇之子,是晋元皇帝的亲侄,若林不染同裴文彦的婚事尚在,应当唤他一声表兄。
[那男的谁呀?]
林初晓的声音突兀地响在耳旁。
林不染立刻寻声侧目,就见远处一辆马车上正探头探脑看过来的林初晓。
林初晓好不容易摆脱了裴文彦,在宫门找林家的马车只看到一辆,本以为女鹅先回去了,结果走出没两步就看到女鹅在那边和一个陌生男子交谈。
她立马探出头仔细地瞧,那马车不简单,伴随在周围的侍从无一不腰间配刀,身型魁梧挺拔。
有私兵,又不住在皇宫。
[康王裴潜。]
[他的戏份不该这么早啊……]
林初晓清楚地记得,原文中女鹅从宣国逃回大凉要归功于有裴潜相助。
可惜救回来的女鹅已经命不久矣,弥留之际也是裴潜相伴于她的身边。
林初晓每每读到那段情节,都很意难平,裴潜若是早些出手,女鹅的一生也不至于那么悲惨。
现在,他却提前出现了。
尽管剧情有些变化,但在林初晓看来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变化,越早跟女鹅接触,裴潜应该就会越早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或许以后在改变女鹅命运的路上,她就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王爷还有何事?”林不染问。
裴潜垂眸压下眼底情绪,“林小姐独自一人,若不介意,本王可送林小姐回府。”
未曾料到的关怀令林不染脸颊微热,但她莞尔一笑,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臣女的妹妹就在那边,臣女同她一起回去便是,不劳烦王爷了。”
裴潜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就看见正在往这边张望的林初晓,他眉梢带了几分冷意,收回了视线。
远处观望的林初晓并不了解情况,她就见女鹅和裴潜又说了些什么后,转而就要往她这边过来。
[废物啊裴潜!女鹅要走了你就不会主动拦一下?]
林不染脚下步子一顿。
继听到林初晓说裴文彦人模狗样后,又再次听到林初晓说裴潜是个废物。
她只是不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