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格第一次正式和伊月接触的时候就是在那么一个阴天,他习惯开着门让风穿堂过,就这样看见晃荡到他屋外的女孩。
一身不大的粗布衣裳在甚然身上空空荡荡的,个子小小,但通身有种难掩的气派,只是无意中瞥了她一眼,都莫名背后一凉,感受到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他一愣神,刚调好的血墨又凝结了。
不过他很快重新反应过来,把不自在的感觉忘到脑后,处理了一下墨,重新调好,继续凝神做日常练习。
这个时候甚然不请自来的走到他旁边,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嘲笑辱骂他,笔直地像一尊雕塑静静待在原地,直到他收笔。
“你可以试试往墨里加点黑磁矿粉末。”甚然静静看着他,黑眸深邃地像不见底的深渊,摊开的手中有一个小小的纸包。
难得遇见能正常交流的同龄人,因为陌生一时间没说话,犹豫一会儿他就遵循了她的建议。
很神奇的,他加了点这种粉末,试探性地加水调调墨,真就能让这些血不再那么快凝结。
“你怎么知道的?用这种东西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他张大嘴巴,结结巴巴地问,震惊得不行。
“其实很多人会用朱砂,也就是硫化汞,或者其他含内磁的物质,譬如星辰砂当引路更好。当然这些东西很难找到,在这个世界很难碰见,目前最好的还是黑磁矿。”甚然看着他的画,细短的手指凌空慢慢描摹着,稚嫩的嗓音娓娓讲述,像是对他父亲教的这种阵图了解得不行。
“你知道这么多,你也会画法阵吗!?”木格很惊喜。
“我不会。”甚然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转身看向外面道:“我该走了。”
他想挽留,还有很多问题没问,但他看见自己最崇拜的甚叔满头大汗地找到他家门口,没多说话就带走了那个小女孩。
他才明白,这个小姑娘就是村里大娘们说的,甚叔那个活不久的女儿。
后来和甚叔一起上山打猎,他问到甚然,甚叔才告诉他,甚然生病了,经常记不住东西,还会说胡话。
从那之后,木格就经常会给她送点水果,在甚叔不在的时候,甚然有时候也会专门看他绘图,不时指出他的错误,偶尔还会嘲讽他几句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出来。
她感官敏锐得完全不像是一个病人,可这丫头的确经常表现得很疲惫,却在他询问某些问题时看着他不言不语,哪怕重病在身,仍让他浑身毛骨悚然。
后来,他依然送着果子,只是特意避开和她见面,想着生病果然很可怕,他突然理解村里的小孩为什么避开他排斥他。
他们不理解他,不懂他的画,所以恐惧害怕,所以排斥躲避。
而现在,大病初愈的甚然变得不一样了。
伊月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木格身后转来转去,不停跟他确认着,“真的吗?真的吗?你愿意都教给我?我以为这会是什么不传之谜,更深的内容一定要什么条件才会教给别人的。”
就像以前的师门传承一样,捂得很死,要么是靠血缘传递知识,要么收徒,就算是教授知识也会有人选择留一手,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在古时候就算是学习识字,都要交很多钱,总不能白女票,这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说起要学费,小丫头很坦诚,“我和你说哦,我什么都没有的,你要是需要报酬我出不起,但我可以帮你捡木头。”
木格叹口气,颇无奈的转身,拉住伊月捡木头的小手,软软的,就像他掏过某种小动物窝时触摸到的幼崽,无害又软嫩,和他那双干久了粗活还磨出好些硬茧的手一个天一个地。
甚叔从不让甚然干活,一直好生照料着,树枝粗糙又暗含小刺,做这活伤手得不行,他怎么也不能让这丫头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