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刺用勺搅着碗里的饭,舀起一点对眨着水眸看他的孩子示意,她立马就抛弃了身边小气一点点喂她的阿蛮朝他一溜烟跑了过来,小身子往跟前一站,跟个小鸟似的张着嫩生生的嘴巴。
被打入冷宫的阿蛮耸耸肩,不甚在意,自己吃自己的。
锋刺动作不太熟练的喂着小孩,一边开口。
“如果原生代死前接受了大量治愈系的灵能因子,那些东西储存到了孕育次生代的能量夹囊中,随着先期发育进入胎体,哪怕后来胎体被人强行剥离那些带有治愈属性的因子依旧会起作用。”
他看着吃得很满足的幼儿,想象不出来当时这个孩子被活生生剥离供养她生长的夹囊时是多么的惨烈。
“若能量已经融入血脉,彼此相依存,那你一有分开举动有可能造成灵能因子溃散成基本单元。”
“有这个可能。”东之略了然地点头,只是一般不会往这个方向想,“不过无论怎样,她这种情况都会很吸引虫族。”
她看了看脸蛋儿和手依旧微红的孩子,对队长说:“她应该从未晒过太阳,突然接受到了不小的辐射被灼伤才会有些发烧,身体正在适应。”
队长的国字脸上无波无澜,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小孩对他们讲话不太感兴趣,鼻尖萦绕的诱人香味儿,和不停从食道滑入胃部的具有实感的食物一同起舞,完美抚慰了幼儿急需扑灭的灼痛饥饿。
渐渐充实的饱足感让她满足到双眼弯成了小月牙,偶尔摇晃两下小脑袋,踮一踮自己的小脚,抓抓晃晃自己的小胳膊,每个小动作都表现出浓浓的幸福感。
东之是很优秀的医务兵,不时会参与联邦军医院的研究项目,对于次生体的判断比他们要明晰很多,分析出来的每一项都指出,在某种程度上这个还没有人大腿高的孩子活着就是一个奇迹。
孩子长得可爱又精致,眉眼还汪着天真烂漫,只是看着就能让人心情好几分,下意识忽略掉以她的身份其实并不配和他们凑在一起。
幼儿的一双大眼睛化成两条柔软的弧,幸福,是真的幸福。
饥饿许久的人终于获得了食物,胃里蔓延而出的暖意融得她很是安心愉悦。
有些不满足的要伸小手拿大人手里的勺子,想自己吃,被锋刺拒绝了,她也不闹,依旧眉开眼笑的被投喂。
“她的身体状态很不好,我说过,这个孩子的各器官发育很不完善,我们吃的高能口粮对她稚嫩脆弱的肠胃是极大负担,和吃毒药无异。”东之叹了口气。
锋刺手一顿,收回了要再喂进孩子嘴里的饭,脸色有些不好,放任别人去死和自己补最后一刀的感受完全不同。
“她再不吃东西体内脆弱的平衡会紊乱,吃东西的话消化系统又处理不了,这是个死局。那些能被她身体接纳的是仅仅提供一些普通能量的蛋白块……我们根本不会有。”她喝了口汤,看着还在笑的孩子,温柔的眸里闪过不忍和怜悯。
孩子脸颊鼓动得也越来越慢,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最开始吃饭的时候肚子会那么痛,那是身体对她的警告,警告她自己先天发育不足没法承受消化食物的重担。
她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看看不再给她吃东西的锋刺,低落地坐在他腿边,做好等下肚子痛的准备。
睁着大眼睛看看东之走过来给她取掉腰间那个叫做隔离层发生器的小网球,又扭头看看表情有些僵硬的锋刺,小小一只耷拉着脸,单单薄薄的一点大,瞧着可怜得很。
“为什么会让她加入到瓦隆队伍里。”阿蛮皱眉,惊雷般地声音中透出不满,在厄斯她吃的刚好是那些没什么能量但适合自己的体质的东西,能活得无甚波澜。
扎着马尾的队员小海撇撇嘴,“惹到谁了想让她死呗,你们是不知道这次负责查验瓦隆调度的刑查……”他抖了抖身子,“一看就是个极端仇犯党,人没交接的时候就杀了一大波不合他心意的,估计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些他选出来的人再回去。”
“那我们拿她怎么办?”阿蛮拧着又粗又黑的眉,最开始以为她是个侏儒,后来发现她是次生体,再又知道她先天不足,现在得知她可能不久于世,心情和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心里没个主意。
其他先遣队员也沉默了。
他们有任务,不可能去照顾这个厄斯的孩子,也做不出无缘故结束她小命的事情。
在这个没有灵子,却有各种杂乱辐射遍布、精神力被大幅度消弱、灵子只能靠自体魄结产生的艰苦环境,他们也不会产生让治愈系的东之耗费灵能去治疗这个孩子的想法。
东之只为他们负责。
孩子怯生生地抿着小嘴看他们,年龄再小,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命运被掌控着,那小脸上的惶惶一览无余。
……
“顺其自然,能不能活下来回去看她自己。”队长平静地下了定论。
队员们很轻易接受了这个说法。
伊月悄悄松了口气,不会先把她咔嚓掉就好,要知道有些地方的人一旦知道孩子先天发育不良就会杀了他们,什么仁慈不忍都是不存在的。
自觉只要乖乖待在山洞里就不会有危险,心中大石头落下,就有闲心打量外面天黑依旧有微弱白光落地的景致。
先遣队员们又开始讨论什么地形、生物类型、希尔伯特空间内积、星球转轴交角、自传角速度什么的事情,这个时候几乎是全员参与说话了。
她坐在地上听的满眼都是蚊香圈,干脆爬起来走到洞口看看洞外的景色。
月光给黑夜中的万物撒了一层银霜,她仰头,那片狭小无树木遮掩的天空上挂着两枚光亮的玉盘,周围有许多散碎光粒闪烁,是星星,有的偏黄有的偏红,还有的是莹亮的白。
她被这个奇景吸引了,天空上真真实实的两个月亮,相隔较远,一大一小。
她迈脚要往洞外走,想看的更清晰些,没成想“咚”的一声撞在了屏障上。
伊月捂着又一次受到伤害的鼻子,感受着鼻梁骨的酸痛,脸上滑过生理性泪水,低着头仔细找,终于在很隐蔽的一个角落里看见红色指示灯岿然不动。
好心情一下子没有了。
蔫蔫地转头,看见先遣队员散在各处自己找地方坐,他们偶然说两句话,大多时候在自己看自己的光脑。
瓦隆们被放了出来,给锅里重新加水煮已经被切好块的肉块,是今天抓的那三只鸟。
先遣队的人不吃这个星球的动物?
她刚看两眼,胃部突然抽痛,毫无预兆,她一下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