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老张头

“咣当——!”天蒙蒙亮,老张头就被一阵响声吵醒。

他揉揉宿醉后发昏发沉的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大清早的,死丫头又搞什么名堂,本来就头疼,现在更疼了。

老张头晃了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可头还是疼。老张头眼神变得凶狠,穿上多年不换的破旧布鞋,走出了门口。

“大早上的干什么?!不知道你老子我昨晚喝了酒?存心谋害老子是不是!”老张头视线尚且模糊,依稀可见院子里那个模糊的小小身影。

“我……我不是故意的,爹。我不小心打翻了喂鸡的碗,但是你看,碗没事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向他走上前一步,似乎要给他证明碗是完好的。

“赔钱玩意儿!当初你怎么不跟你娘一起滚出去?连个鸡鸭都喂不好,养你干什么吃的。还闹的老子一天一天不得安宁。我……我今天不打你一顿你是不知道错了”老张头转头就去找立在门边的棍子。

这棍子没有别的用途,专为了打小虞而存在的。棍子上边带着粗粗的刺,打在人皮肉上容易拉出一条血痕,老张头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又蠢又懒的丫头“长长记性”。

小虞曾经想拿它当柴火烧,惹得老张头大怒,非说小虞不服管教,想把棍子烧了不用挨打。从此这根“家法棍”再没挪过地方。

老张头拎起棍子就朝小虞打去。小虞何等聪明的小孩,早在他转身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扭头就往院子外跑。

老张头脑子晕乎乎,脚步也虚浮,自然是打不到小虞。不仅没打到,还跌在了地上。

“死丫头,等你回家就知道厉害!”老张头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远去,骂骂咧咧地把棍子朝院门口丢了出去。

老张头骂了一会儿也觉得肚子饿了,便去厨房吃早饭。揭开锅,热气蒸腾,小虞早起烧的白粥还在锅里冒着泡,另一口小锅里,几根瘦短的红薯不吝啬地散发出甜香。

“又是这些个东西,迟早把老子吃吐”老张头骂了一句,拿碗盛了所有食物吃起来。

他不会去想家里吃什么喝什么,自己把几乎所有钱都拿来喝酒,只有小虞小心翼翼来讨钱的时候,才不耐烦地给她几个铜板让她去买吃的。

他从没考虑过他的亲生女儿也是需要吃东西的,只要锅里煮着东西,他会毫不客气地将所有能吃的盛出来吃掉。小虞饿的次数多了,也就知道要趁着他爹没看见,提前藏点东西来吃。

老张头的收入几乎都靠了他爹娘留给他的半亩薄田。可他是个懒汉,种什么都懒得打理,索性租出去给人种,收收租金过活。

实在没钱,就出去给人赶两天车。拿到的钱大抵都进了酒家口袋,反正是不会给小虞。在他看来小虞跟她娘一样是个赔钱玩意儿,他花大价钱讨了小虞的娘回来过日子,不就是看她娘有几分颜色,平日里低眉顺眼吗?谁知道这个女人有一天被他打完,竟然连夜跑了,留下个没用的女儿拖累他。

当初媒人说小虞的娘是人人都夸的勤快乖巧,呸!连自己男人动手打两下都受不了,算什么乖巧。

小虞的娘跑后,人人都说他变得更懒散,更不爱干活了。那是他的错吗?都怪那个女人,毁了他的生活!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村里人人在背地里笑他骂他,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所以他更加的发狠地对小虞,既然那个女人跑了,那他就报复她的女儿。总有一个人得为他成为这个样子负责,反正不是他!

他吃完红薯和粥,困意又上来了,于是回房继续睡觉。那臭丫头,下去再去教训她。

老张头这一觉睡得不错,醒来时头也不痛了,精力也回复了一大半。他拿着棍子,刚迈出院门,又退了回来。看到他拿棍子,总有人多事管他教训那臭丫头,干脆空手去算了。老张头出了院子,直奔张一天的“醉一天”小摊子而去。

小虞果然在,李籽沐也在作画。小篮子装着许多香花,小虞用石臼细细打碎,再将汁液倒进李籽沐身旁的一盘清水中。

老张头气得发根都立起来了。

“好哇你!一天天尽往外人那跑,还摘劳什子的花来,家里的事情你是做完了吗?做完了也不想着给你爹我挣点银子花花,一天到晚就知道跑别人家白干活来了!”老张头脱下破了洞的布鞋,挥舞着向小虞的头上招呼。

李籽沐大觉不妙,今天是张一天酿酒的日子,故而今天出来摆摊的是她。以她的力气是拦不住老张头的,家离这里又太远,回去叫张一天恐怕来不及。李籽沐正着急呢,摊子被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

“我要打酒”李大年身上背着一大捆柴,拿出酒囊对李籽沐说。

一边扯住小虞手臂的老张头也停住了,看着高大的李大年,不自觉松了手。

“哈……哈,来买酒啊,大年兄弟”老张头干笑两声,有些忌惮地看着李大年。

李大年不吃他那一套,拿眼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让李籽沐打酒了。

老张头讪笑两声,觉着李大年似乎不打算管他的事,换了副威胁的表情对小虞说:

“死丫头,过来!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小虞躲在李大年的身旁,玩命地摇头。

“给我过来”老张头攥住小虞的手臂,狠狠一扯。

“啊——!”小虞吃痛地叫起来,袖子被拉开,乌青的伤疤暴露出来。

老张头转身就要拉人走。

“等等”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喜欢欺负女人?”

“什么?”老张头回过头。

“我说,你是不是自己过的一团遭,却喜欢欺负比自己弱的女人找自尊心的没用的懦夫、烂人”李大年沉着脸问。

“你……要你管,这是我家的家事!”老张头说着又想扯着小虞回家。

“小虞吃了我的东西,还得帮我干完活才能走!”李籽沐站起来大声说。

“听见了吗?没干完活,小虞不能跟你回家”李大年在战场厮杀多年,眼神自带一种杀气,老张头一看那眼神心里就犯怵,再没敢说话,屁滚尿流地跑了。

李籽沐心疼地将小虞抱在怀里,好生安慰了一番。李大年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着老张头的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老张头回家后,憋着一肚子的火坐在床上。天黑了,他也没点灯。屋子里漆黑一片,老张头的眼睛亮的出奇。月亮一分一分攀上夜空,每上升一分,涌进老张头身体中的怒火就多一分。

奇耻大辱!老张头抓紧床板,几乎要将薄薄的床板抓穿。

终于,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试探性地喊了声:

“爹?你睡了吗?”稚嫩的声音轻轻地问。

下一秒,老张头暴起,尖锐刺耳的叫喊声划破小村子宁静的夜空。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