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南的一所偏僻小院,烛火摇曳,窗棱半掩。
一个身着长袍,头戴垂冠的中年男子正手持毛笔写着什么。
若是钟威在场,就能认出,此人正是将伍少寒塞进押送官差队伍中的世交冯景明。
静谧的夜晚,突然响起敲门声,声响两重一轻,先快后慢。
是自己人!
冯景明心里有数,却还是谨慎地将刚写下的字条藏好,才步履匆匆地提着灯笼去前院。
宅门打开,入眼的是一对经过伪装的年轻男女。
他们裹着墨色斗篷,戴着斗篷连帽,还覆上老鹰面具和狐狸面具,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这两副面具还是苏云宛在沿途采买时从小摊上买的,当时她见制作精良,栩栩如生,就全包圆了。
刚才秦君屹提出蒙面,她觉得呼吸不畅,正好将面具派上用场。
冯景明把着门,眼底暗藏警惕:“两位是?”
秦君屹递出一块铜色令牌,“我们远道而来,想借宿几宿。”
冯景明接过令牌一看,见正面写着一个“令”字,背面则刻着秦家影卫营特制的纹路,正是影卫外出执行高难度任务时领取的令牌。
此令一出,其他内部人员需无条件协助配合。
“没问题,请进。”冯景明确认无误,将令牌还给秦君屹,让开道路并伸手一引。
秦君屹拉着苏云宛的手,跨过门槛步入宅院,跟冯景明走到二进院落的东侧厢房。
一路上,冯景明隐晦地看了几眼两人交握的手。
有影卫营的严苛规矩在,就算内部有人互相倾心,也只敢在暗中来往,不敢露出一丝端倪。
他们就不怕自己向统领告发?!
冯景明心中默默吐槽,面上却不显,暗暗试探道:“这两间都是空房。”
“只一间即可。”秦君屹说完,让苏云宛选择。
苏云宛暗笑着瞥了他一眼,指向较近的一间:“就这吧。”
进入房屋,发现里面空间不大,可该有的桌、椅、床、柜等都有。
“二位稍等,在下去取些床上用品。”
“有劳。”
冯景明先端来茶水,才去取备用的被褥枕头等物,随后又去下了两碗鸡蛋面。
两人吃饱喝足,苏云宛先去洗浴,秦君屹向冯景明打探了下最近的京城形势。
苏云宛先洗完澡,用内力烘干头发后上床半躺。
大概一刻钟后,秦君屹也洗浴完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水汽,身穿高领的白色丝质睡袍,脖子上的盘扣扣得一丝不苟,不但勾勒出完美身材,还禁欲感十足。
看着眼前宽肩窄腰大长腿、又充满禁欲美感的男人,苏云宛不由得眸色加深,“这睡衣哪来的?”
“冯景明准备的,我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就收下了,咱们睡吧。”秦君屹吹灭烛火。
躺下后,一伸长臂将苏云宛揽入怀中,秦君屹心中满足喟叹:终于能同床共枕了,此行不虚!
苏云宛枕在男人肩膀上,看到睡衣上的盘扣,撩娆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扣这么紧,不难受么?”
“还好。”秦君屹捉住想要伸向盘扣的手,往唇边一吻,“夜深了,好好休息吧。”
苏云宛的瞳孔微微眯起,女人的第六感发出信号:不对劲!很不对劲!
“把衣服脱了。”
秦君屹:!
“宛宛,我冷。”
苏云宛:“你脱不脱!”
“脱,这就脱,只是会不会有碍?”秦君屹一副想行周公之礼,却又心存顾忌的模样,手掌在她腹前轻轻抚摸。
苏云宛脸色微红,凭空取出一件睡袍:“想什么呢!我是要你换上我准备的衣裳。”
秦君屹略一迟疑:“这就换。”
他坐起身,强作镇定地解开盘扣,在脱去衣服时,借着动作掩饰暗中调整姿势,正身朝向苏云宛。
苏云宛看着眼前完全康健、肌肉线条流畅的精壮胸膛,暗自咽了一口水,却也不忘心中疑问,扫视了一圈却并未察觉异样。
秦君屹正要接过她手上的衣服套上,就见她坐跪起来,“我替你穿。”
“别着凉了,快躺下!”秦君屹将被子往她身上一裹,想扶着她躺好。
苏云宛拍开他的手,面色冷凝道:“转过去,让我看看你的后背。”
“宛宛”秦君屹还想掩饰,可见到她那压迫的目光,却止住了话语,顺从地转过身。
微弱的月光不影响苏云宛的视力,只见本该光洁的后背上,变得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多道未消的肿痕,一片斑驳。
很明显,是杖脊落下的伤痕。
杖脊之刑是所有杖刑中属于最重的一种,不用多少下便会造成内伤,重则直接死亡。
苏云宛盯得眼睛发疼,声音发紧:“为什么会受伤?”
“是我犯了错,理当自罚。”秦君屹快速套上衣服。
苏云宛想起前几天被秦沐叫起去前院的那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深吸一口气,冷声质问:“为什么不好好上药!”
秦君屹拉起她的手,却被苏云宛甩开,“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喜欢自伤自残之人,你这一行径只会令我愤怒和厌恶!”
“所以我不想让你知道。”
“难怪前几天那么配合,让睡软塌就睡软塌,我还真得谢谢你瞒着我!”
“宛宛”
“出去!”
秦君屹软声道:“你听我说”
苏云宛却什么也不想听,迅速下床套上鞋子,再将一旁的面具往他面前一丢,直奔房门。
她把着门,打开一人宽的空隙,隐在门后侧身道:“慢走不送!”
秦君屹见她穿着单薄的里衣,恐她更深露重会伤风,不敢再多说耽搁,戴上面具悻悻出屋。
后脚刚踏出房门,就听到“砰”的一声关门声。
望着紧闭的房门,秦君屹脸上浮起一抹苦笑,还真是福祸两相依啊!
他立于门前,化身为雕像般一动不动,就这么守了一整夜。
在京城的另一个方向,大批皇城司的官兵带着大刀举着火把奉命出动,将几大宗室府邸团团围住。
不久,一个个衣装不整的人挣扎从门口出来,被狼狈带走。
喝斥、惊呼、求饶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彻夜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