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宛见秦君屹如此畅快,想到即受女德思想荼毒的女眷们,问道:“那几本女经书籍,岚岚她们都看过了吗?”
“看过的,这是身为秦家女眷的必读之物。”秦君屹道。
他没有说的是,秦家自他祖父立族以来,一向奉行男女各司其职。
秦家的女儿担任着联姻的重任,从小灌输女德思想,女经内容熟记在心。
至于秦家的媳妇,为了与秦家步调一致,刚过门就要被严格立规矩,其中熟读女经直至背得滚瓜烂熟便是一项最基本的要求。
近百年来,妻子成了唯一的例外。
只因她一进门就面对抄家下狱,又体现出自身的强势,才无旁人提起这一点。
而起教导之责的母亲根本不被妻子放在眼里,母亲多次想立规矩,奈何妻子根本不配合,任母亲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形成死循环。
“那就不需要再看了,换成四书五经怎么样?”苏云宛提议:“这些书记载着不少政事、军事、文化等各个方面的史实资料,可以修身、立德,还能明人心,知人性,好歹有些新的收获。”
最重要的是,秦家上至老夫人,中至裴氏,下至岑依依,她们受了几十年女德教育,也没见她们以身作则,成为端庄大方的贤内助。
秦君屹为难道:“这些是读书人的科考读物,晦涩难懂。”
“不管她们能吸收多少,总比死读女经强。”苏云宛突然瞳孔微缩,眸色深深地紧盯着秦君屹,“还是说,你也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
秦君屹惊恐摆手:“我不是,我没有。”
苏云宛睨了他一眼,又道:“你也不想自己的妹妹沦为男人的附庸品吧?”
“当然不想!”秦君屹道,“就按你说的办,有不解其意的,让她们来问我。”
苏云宛笑了笑,凭空取出一本较容易入手的《诗经》:“那就从这本开始吧。”
秦君屹自然应好,任她去调换书,也就有了苏云宛敲门找伍少寒的一幕。
伍少寒见到她到访,眸光一闪,拱手行礼。
“进去说。”苏云宛看了眼他手中的书,迈过门槛入内。
屋内的拾一拾二立即上前拱手行礼。
苏云宛摆了摆手,转身看向伍少寒,“你手中的书,就是姜小六买回来的吗?”
“是。”伍少寒垂首道。
苏云宛伸手:“给我看看。”
伍少寒双手奉上,将恭敬的姿态摆得足足的。
苏云宛也没在意,只接过书籍随意地翻了翻,道:“这些书我收下了,老夫人若是问起,就说姜小六只买到四书五经。”
说完,她将自己带来的书递给伍少寒,“你把这本《诗经》送过去,告诉老夫人,是子渊让她们研读的,要是有遇到看不懂的诗词,直接找子渊解惑。”
伍少寒:“是!”
拾一和拾二隐晦地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等苏云宛一离开,拾二就上前拿过书籍翻了翻,“这应该是少夫人的主意吧?”
伍少寒和拾一都没有说话,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之后,老夫人收到《诗经》一书,听闻是大孙子交代的,什么也没说就接下,随后便召集女眷。
雷声轰鸣,暴雨倾斜。
钟威下达通知:等雨停了再启程,做好赶夜路的准备。
苏云宛一得到消息,哈欠又起:“不行了,我去睡会。”
说完,她起身脱去外衣。
秦君屹很自然地接过衣裙,帮着挂在床边的木施上:“安心睡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去弟的房间。”
“行,忙完你也休息会。”苏云宛躺到被窝中,叮嘱道。
秦君屹点头,见她闭上眼睛,正要转身,就听到屋外传来祖母的声音。
苏云宛睁开双眸,被秦君屹拍了拍肩膀,“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既然他这么说,苏云宛便点头,目送他拿着拐杖离开。
不久,隔壁突然响起凄惨的哭声,苏云宛揉了揉脑袋。
谁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此时隔壁的寮房中,秦家众人齐聚一堂。
秦君屹一身羸弱的装扮,坐靠在老夫人身旁的椅子上,垂眸不语。
秦沐面无表情,昂首挺胸地跨立在他身的侧后方。
在他们面前,裴氏软坐在地上,抱着秦若岚,母女俩失声痛哭。
在她们一旁,秦君献跪在地上苦声哀求:“祖母,我娘已经落发了,您就给她留最后一丝颜面,待到了幽州城,再到寺庙举行皈依仪式。”
“是你娘看不清自己身份,纯属她咎由自取!”老夫人怒斥道。
原来刚才,老夫人召集女眷公布今日的课业任务,让秦若岚去找她大嫂过来,却被告知大孙子要留苏云宛近身照顾,就不参与每日课业了。
老夫人心中憋闷:大孙子已经身体康健,哪还需要像过往那般离不开人,分明是苏云宛不想参与。
她也没想让苏云宛跟其他人一样研读诗经,只要苏云宛在一旁看着,熏陶熏陶就行。
苏云宛是大孙子的正经嫡妻,又接手了掌家权,她于公于私,都会维护苏云宛的颜面,可苏云宛却连这点小事都不配合。
老夫人越想越气,将《诗经》一把甩在桌上,让女眷们自己先翻翻看。
女眷们僵着身子,无一人有动作。最后还是身为长房嫡女的秦若岚拿起书,翻开念给众人听。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裴氏越听越烦躁,突然喝止女儿:“别念了!”
随后,她侧身转向老夫人,“母亲,这都是什么淫诗艳曲,要是岚岚她们学坏了,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冷眸瞥了一眼:“这是屹哥儿交待的,你一个出家之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作为母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女儿学坏。不行,我找屹哥儿去!”说着,裴氏就转身要走。
“站住!”老夫人低喝一声,“看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岚岚也好,屹哥儿也罢,都不是你能再插手管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