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灾之后,物价飞涨。幸亏我穿着公服,那些商人不敢太过分,才勉强完成清单。你是不知道,他们不但哄抬物价,还搞限售,咱们这大批量采买,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苏云宛被采买队伍归来的动静吵醒,刚起床,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姜小六阳光活泼的声音。
“辛苦你了。”
“咱俩谁跟谁,哪还需要客气!”
苏云宛打开门,看见姜小六正一手拍在伍少寒肩上。
而落手点的位置,恰好是伍少寒昨夜经受的一记最狠藤条之处。
但伍少寒丝毫没有躲闪,只低垂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面色丝毫不改。
苏云宛眼皮一跳,快步走过去:“姜小六,谢谢你。”
姜小六转过头,笑嘻嘻道:“少夫人,我听你说想去木匠铺,可清单上并没有木质用品,就替你把木匠给请来了。”
说完,他朝仪门外道:“过来见见你的新东家。”
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只一眼,苏云宛便看出他不简单。
来人即便穿着朴素,也难掩长相清隽,高冷出尘的气质。最重要的是,他跟秦君屹长得有几分相似。
若不出意料,他们应该有某种血缘关系。
果然,一旁的伍少寒见到来人,瞳孔猛地一缩:“三公子!”
秦沐朝他点头,声音中藏着急切:“我大哥呢?”
屋内的秦君屹一直关注外面的对话,听到“三公子”,头猛地朝外望去,闻言立即道:“进来!”
守门的影卫打开门,秦沐三步并做两步,朝屋内冲去。
很快,含着哭腔的喊声响起:“大哥!”
院子里,姜小六一脸呆滞,“他不是个木匠么?怎么成了秦三公子了?”
苏云宛轻笑问道:“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城里最大的木匠铺已经变成废墟了,这人在那收集工具,我就上前攀谈”姜小六说着说着,突然猛地一拍脑袋,惊呼道,“我被他套话了!”
伍少寒眼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三公子曾经对木匠活有着浓厚兴趣,以他在这方面的造诣,称作木匠也不为过。”
“这这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兴趣可真奇特啊!”姜小六感叹道。
苏云宛却关注道“曾经”二字,那么后来,他这兴趣是因什么被扼杀了?
而不等她深想,隔壁房间的大门敞开,正在梳洗的老夫人听到秦沐声音,披头散发就走出来,急声问守门的影卫:“屹哥儿怎么了?”
影卫道:“主子没事。”
“那是谁在大吼大叫?!”
“三公子。”
“秦沐?”老夫人神色恍惚,追忆起往事。
秦沐是她费心搜罗来的女人为老大生的儿子,即便生在边疆,也留有印象。
后来听闻他被一女子迷住,被老大逐出家族,之后便杳无音讯。
难道他一直跟屹哥儿有联系?
这时,房门打开,秦沐深深一鞠躬:“老夫人金安!”
老夫人呼吸一滞,“免礼。”
秦沐儿少时,曾随父回京探过几次亲。老夫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却发现他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再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此时秦沐垂首静立,余光扫向她身后的其他女眷,却意外的发现大夫人不在。
老夫人走进房间,对“病弱”的秦君屹嘘寒问暖一番,随后坐在他身边,抬头问秦沐:“你姨娘还好吗?”
“劳您挂心,她的身子好多了。”秦沐心有触动。
自从他被逐出家族,他亲娘便一病不起。直至后来他出了影卫营,偷偷与她见面,才令她重新有了对生的渴望。
近些年秦君屹上位成为家主,多次提出让他重回家族。可他不想再受秦家长辈掣肘,尤其是嫡母裴氏,便次次回绝。
秦君屹便让他担任秦氏家族戒律堂堂主,执掌着西北秦家的刑罚。
在西北秦家,戒律堂是最令秦家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不同于京城王府,西北秦家家规森严,族人只要犯了错,都会被送往戒律堂严惩不怠。
掌罚的秦沐成了西北秦家人又敬又怕的存在。
相对应的,他亲娘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得以安心静养。
老夫人又问了些他离家后的经历,秦沐隐去影卫经历,只道自己投身军伍。
秦君屹补充道:“三弟还是咱们家族的掌罚人。”
伺候老夫人的林氏听了心生惧怕,尽管四房久居京城,很少与西北的族人联系,却对戒律堂并不陌生。
只因老王爷回京时,每次都会将戒律堂的人一并带回,严厉整顿王府家风。
可以说,王府上下所有家眷,都领略过家族戒律堂的厉害。
老夫人的脸色微微僵硬,又见大孙子表情严肃,歇了继续问话的心思,只道:“回来就好。”
院子里,姜小六已经离开了。
苏云宛并未进屋凑热闹,伸手递出一个药瓶,对伍少寒道:“这是我自制的金疮药,你拿去擦擦。”
伍少寒俯身拱手,语气颇为疏离:“多谢少夫人,属下有药。若没其他事,属下去盘点物资。”
苏云宛眉头微簇,打量几息后,发了声“嗯。”
恰在此时,老夫人和林氏退出房间。
老夫人见到苏云宛,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近前说话。
苏云宛便上前,跟老夫人回了她住的屋子。
老夫人坐到梳妆台前,任由林氏伺候梳头,对苏云宛说起秦沐的身份以及过往经历。
末了,她才道明心声:“宛宛,祖母知晓你生性自由散漫,不喜欢拘束。可如今你已经嫁为人妇,凡事多为屹哥儿着想,别让他难做,好吗?”
“好。”苏云宛应了一声。
老夫人又道:“咱们全族被判流放,以后几百号族人齐聚幽州。你当做起表率,别丢了咱们嫡支主家的颜面。”
苏云宛没再吱声,老夫人并未察觉,又说了好些家族荣耀和家法家训之类的事。
等她梳洗完毕,所有人过来请安,包括头裹青布的裴氏。
老夫人说了秦沐归来的事,又道明他是家族戒律堂的掌刑人身份,末了言辞极为严厉地敲打众人:“你们谁要是敢触犯家规,如今有了掌刑人,甭想逃过惩处!”
看着家眷们一个个俯身称“不敢”,老夫人又道:“从今儿起,裴氏专心研读佛经,其他女眷温习女经,我会布置课业并逐一检查,谁要是敢不用心,家法伺候!”
苏云宛的目光所及,是秦家女眷们一张张惊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