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点,别磨叽,找打是不是”
前方不时传来解差的吆喝声。
流放队伍因山体滑坡滞留了三天,需要加快行程赶上进度。官差化为凶神恶煞,时不时扬鞭落下,步行的犯人被催赶得苦不堪言。
苏云宛掀开窗帘,透过窗口往外看。
远处的山峰高耸云间,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一张油墨画,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和质感。
“是不是很闷热?”秦君屹说完,找出一把折扇,坐到她身边,为她扇凉。
苏云宛收回视线,轻笑道:“还行,我在看风景。”
秦君屹温和笑了,在前面一片催赶求饶的噪音中,能不受影响,还有闲情逸致自怡自乐,也只有宛宛能做到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哎呀”一声惊呼。
“起来!继续走!”
回应喝斥的,是娇滴滴的女声:“差爷,我实在走不动了!”
“走不动也得走,再要耽搁,就把你拴在马车后面拖着走!”显然,那个解差不吃那一套。
“别,我这就走。”岑依依艰难爬起来,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秦家车队,紧咬下唇,继续赶路。
现在还不到求救的时候,再忍耐一下
苏云宛不用探头看,也知道那人是谁。
岑依依不听解差的安排,故意走在秦家车队前面,夹在秦家和楚家之间。
搭乘楚家车辆的官差需要时不时地下车催促,他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而秦家人亲耳听闻她的艰辛,能否坚守底线?
苏云宛往秦君屹脸上看去,只见他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怎么,怜香惜玉了?”苏云宛戏谑一声。
秦君屹立即正色道:“说的什么话,我是不想她打搅咱们家的安宁。”
说完,秦君屹唤来伍少寒,吩咐一番。
伍少寒领命,骑马跑向队伍最前列找钟威。
没过多久,有几个官差走到岑依依面前,“你,跟我们走!”
“干什么?”岑依依害怕得抱紧身子。
“所有犯人都编成小队,你既然不跟卢家一起了,就并入其他队列去!”
“我不要!我自己能走。”
“这可由不得你!”有个官差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视她上下,“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们动手啊?”
其他官差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孙六斤有什么好的,要不跟了我们。他能给你的,我们更能给你。”
岑依依既羞又怒,再一次回头看向秦老夫人的车辆。
官差的音量不小,外祖母肯定听到了,她真的忍心将自己丢到穷凶极恶的犯人队列?
令她失望的是,老夫人毫无动静。岑依依心底又添上一份恨意。
不能让心怀不轨的官差动手,她只能听从安排,跟着几人穿过楚氏家族,加入了一个含有女犯人的队列。
与秦家间隔遥远的岑依依,再也不能轻易地在秦老夫人面前求怜悯了。
正在岑依依恼恨之际,伍少寒骑着马路过,她瞬间明白这番变故的“始作俑者”,眼中阴霾尽染。
此时的秦君屹装出一盘果盒,“吃点水果?”
苏云宛随手拿起一个桔子,正要剥皮,眼前突现一只大手,桔子被秦君屹接了过去,“我来剥,别弄脏手。”
“这有什么。”苏云宛笑了笑。
或许在他眼中,因为有她,他才能重新站起来。
可他不知道,自己上一世若没有他的延医问药和悉心照顾,大概率撑不到穿越那个时刻。
而若她早已香消魂断,就没有曾经的末世一行和现在的重归故里,也就没有今天了。
“给。”秦君屹将剥好的桔子一分为二,送到她手中,也拉回了她的思绪。
正在这时,伍少寒回来了。
“坐下说。”他一进车厢,秦君屹便免了他的虚礼。
伍少寒坐在两人对面,将钟威对岑依依的处理结果一一道来。
苏云宛心下愉悦,将手中的桔子一半递给秦君屹,一半递给伍少寒:“多吃点水果,对身体好。”
伍少寒微微一愣,当世男女大防,少夫人此举已经“越界”了。
他悄悄看了眼秦君屹,见他神色不变,这才接过桔子,“谢谢少夫人。”
“别客气。”苏云宛和声道,“驴车里还有其他水果,你随便拿。”
“是,属下告退。”
伍少寒跳下马车,只手翻身上马。
手里握着的半个桔子,就像烫手山芋,他囫囵吞枣般吃下肚,思绪开始飘远。
自初次见面起,少夫人对他就不同旁人。
她本性淡漠,却对他和煦如春风,其中还带着隐晦的熟稔。
可他搜遍记忆,也没发现跟她有渊源之处。
到底是什么,让大少夫人另眼相待?
伍少寒百思不得其解,却无法直接问苏云宛。
事实上,就算他真的诉之于口,苏云宛也难以如实相告。
相传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
此桥是每个人投胎转世的必经之路,人们只有在奈何桥旁喝下忘记前尘往事的孟婆汤,才能顺利获得新生。
在末世时,她对这些玄乎其玄的传说一笑置之。如今恢复记忆,离奇的经历令她倍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保留了前世记忆的她,成了相传中的异类。她受到冥冥之中的警示:不可将前尘往事诉之于口。
有时在睡梦中,她会去到一个天地浩渺、洪荒无垠之地,于混沌中感知一股神秘的力量。
这股力量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她的过往种种,都源于它的怜悯与照拂,令梦中的她眷恋、徘徊,并聆听何可为,何不可为。
梦醒之事,理智回归。
若非必要,她不想无脑去挑战这种类似“天道”或者“世界意识”的神秘力量。
做一只咸鱼躺平、逍遥快活不香么?
但真要是触及她逆鳞,就算命数天定,她也敢豁出一切逆天而行!
“宛宛,你什么时候认识小伍的?”秦君屹早已感觉到苏云宛对伍少寒的特殊态度,现在又一次见她关心伍少寒,顿时醋意横生。一边投喂桔子,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起。
苏云宛就着他的手吃了一瓣桔子肉,回道:“就在流放之初,我想到鞭长莫及,你的人可能会混入流放队伍,观察之后便发现了他。”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秦君屹的眼中暗波汹涌,紧紧注视着眼前捉摸不透的妻子。
苏云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