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板眼瞧着决策之人成了秦君宇,立马急了,心中一横道:“四十两就四十两,哎,我这是血本无归啊!”
比起别的马,他更想将早已被吃得亏本的瘦马送走。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主顾,可不能放过。
苏云宛笑道:“剩下的四十两,就换成精好的饲料得了。你就当做好事,让这瘦马吃几顿饱饭。话说,你这有卖饲料吗?”
“有!”老板喜笑颜开:“我这各种饲料都有,夫人慈善,这马跟了你,是它的福气啊。”
苏云宛哂然一笑,是福还是祸,现在还真说不好。
秦君宇欲言又止,这节省的四十两,能多添置不少东西啊,怎么就买饲料了呢!
可苏云宛一向有主张,他多说无益,索性不说。
牲畜挑完,马老板带众人去挑车厢。
楚翊配了三辆常规车厢装载货物,七辆宽敞的大车厢。
苏云宛则将板车折价卖给老板,再定了一辆常规车厢和两辆大车厢,并让木匠将其中一辆大车厢改造成一个双人大卧榻。
这样一来,就像房车似的,坐卧皆可。
几人再敲定车轮上铁皮加固,车顶加铺油布、车内安置软榻坐垫等改装。
结算时,马老板给抹了零,秦家花费了二百三十两银子。
苏云宛和楚翊先交付了一半费用,两家各驾驶一辆驴车,奔向第二站,粮铺。
剩余的车和钱,则在改装完成送到客栈后再结算。
同一时间,丙五客栈,灯火通明。
一个店小二领着一群人,抬着好几个大箱子鱼贯而入。
是成衣铺老板领着绣娘们,携新衣上门了。
几家女眷们汇集一堂,量体裁衣,女眷们有说有笑,欢喜得像是百姓家过年添新衣似的。
二楼凭栏处,秦君献挺拔而立,俯视楼下的热闹。
突然,有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原来,楚家老夫人生病,楚绍安置后第一时间让店小二去请名医。张大夫带着学徒上门看诊,诊断开方之后,楚大公子送他们出门。
秦君献直接从二楼跃下,引起一阵惊呼。
他大步走至张大夫面前,朝楚大公子点头示意,而后拱手道:“大夫,可否请您替我大哥看看?”
张大夫二话没说,随秦君献上楼。
客房中,秦君屹看到门外的胞弟跨栏跃下,心中顿时紧张,不知发生何事。
没过多久,看到胞弟引领大夫进来,这才明了。
张大夫询问了伤情,再探手凝神切脉,起眉间微微蹙起,显然不容乐观。
良久,他收回手道:“去衣,让老夫看看伤口。”
秦君屹恐对方看出自身异常,便道:“大夫,我动弹困难,请您根据脉相诊断吧。”
张大夫也没勉强,直接道:“骨钉在脊,重伤骨肉。若不能拔除,恐有性命之忧。”
“有办法拔出骨钉吗?”秦君献探身焦急追问。
张大夫并未作答,又问:“这骨钉粗细长短如何?”
秦君屹的脑海中重现行刑之人手捏骨钉做介绍的情形,声线紧绷:“长三寸,粗一分,特设机关,骨内置有莲花状安固铁片。”
张大夫深吸一口气,遗憾道:“那老夫只能开些补气养血的药方,务必精心调养,方能延续生命。”
突然,房门被推开,女眷们簇拥着老夫人迈进门,她们早已在候在门外家,听闻了一切。
老夫人悲声道:“大夫,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张大夫面带悲悯地摇头。
因早有预料,老夫人很快收敛悲伤,低声询问大夫:“可会妨碍子嗣?”
张大夫思考片刻道:“公子的身体极虚,培元固本方能长远。但是切记,绝不可让疾病缠身,随便一阵风寒,就可能夺走他的命。”
老夫人神色委顿,两腿发软再站不住,裴氏和林氏急忙扶她坐到床沿。
秦君屹望着祖母,紧呡薄唇,心生愧疚。
有了宛宛,他的情况比大夫所言乐观得多,然而事关宛宛辛密,他无法坦诚相告。
良久,老夫人掖了掖被角,软声道:“屹哥儿,你别害怕,咱们好好调养身体,不会有事的。”
秦君屹扬起嘴角点点头,不知如何作答。
今天晚上,他就要经历一次冒险,就算相信苏云宛,结果却难料。
老夫人犹豫片刻,吞吞吐吐道:“那,等你身子好些了,生个儿子。”
秦君屹:
“屹哥儿,你千万别多想,祖母只是考虑到云宛。有了儿子,她也能安心不是?”老夫人见大孙子一脸深沉不作答,追着解释。
秦君屹嘴角抽搐,勉强道:“孙儿明白。”
一旁的岑依依心中剧震,忽觉浑身掉入寒潭,冷得心里生疼。
秦君献不顾未婚身份,忍无可忍道:“祖母,就算大嫂怀孕了,这流放路上,也没法安胎啊!”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老夫人刚训一句,就被门外的叫声打算。
卢氏夫妇前来邀请老夫人和岑依依去用餐。
此时,听了一耳朵的张大夫写好药方,起身交给秦君献。
秦君献结算诊金,并支付药费,请他派人抓药送上门,而后送张大夫出客栈。
卢氏打听秦君屹的诊断结果,老夫人叹了一声,摇头未答。
卢氏心中有数,想起秦君屹从小到大的坎坷历程,感慨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的一生,皆有命数。”
秦若珊看了眼置若罔闻,眼神飘忽的裴氏,出声反驳:“我命由我不由天,大哥一定会好起来。”
卢氏撇了撇嘴,轻蔑一笑,想起了自己的来意,道:“婆母,依依,咱们去用餐吧。”
刚受刺激的岑依依只想好好静一静,推辞道:“我就不去了,大表嫂不在,我要照顾大表哥。”
卢氏纳闷地看了她一眼,一连三问:怎么又跟屹哥儿扯上了?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自己小儿子怎么办?
老夫人防着岑依依又生事端,劝说道:“依依,你大表哥有献哥儿照顾,一起走吧。”
岑依依怕了老夫人,心念一转,留卢家一条退路也好,便答应下来。
她回头极为复杂地看了秦君屹一眼,转身随老夫人等人离去。
“你们也去用餐吧。”秦君屹道。
众人安慰几句后离去,房间里只剩下陪护的秦君献。
秦君屹让胞弟凑近身边,细细交代西北的财产,随后道:“这些钱财产业,不知能保下多少,若我遭遇不测,家主之位便由你担当。至于我的私产,则全部交给你大嫂,任她去留。”
今晚,他就要尝试做从未有人成功过的事,曾经那些取钉之人,要么瘫痪在床,挣扎一两年后死去,要么丧命当场。
为防出现最坏的结果,他得做好打算。
秦君献看着安排后事似的大哥,怄得心中痛极,带着哭腔道:“大哥,您别听那大夫危言耸听,也别听祖母的话,她怕您遭遇不测失了子嗣传承,可您活着才是最最紧要的啊!”
秦君屹点头,却要他应承下来。
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若她一个人,秦家肯定待不下去,回娘家也不好过,孤身飘零于世,再缺了傍身钱财,简直不敢想象。
秦君献不忍大哥消沉,用起了激将法:“可您这安排,祖母和娘亲必然反对。”
“所以要你私下处理,别让她们知道。你大嫂嫁给我,才遭这场大难,是我连累了她。”秦家人口众多,他不便划分公产,唯有将私产相赠。
秦君献却道:“大哥,大嫂要是真怀孕了,您就忍心抛下她们母子俩?”
秦君屹眼周微颤,思绪随之飘远。
洞房花烛夜的缠绵悱恻,宛宛会不会怀上了?
一想到她肚子里可能揣着新生命,本就不愿认命的秦君屹心中更是充满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