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可不是我二叔母

她转眸,含笑的看着张万芸:“大嫂肯出,二叔母应该就不需要我的嫁妆银子了,芷玉,把银子和纸笔收起来吧。”

芷玉对张万芸颔额后,捧着银票匣子回到沈半雨的身边。

沈半雨看着张宝儿一阵青一阵白的脸,眼底讥讽:“二叔母真是有福气,能得这么个知道雪中送炭,又贴心的侄女。”

“姑姑。”

张宝儿哪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银子;

她本以为沈半雨是个好欺负的,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她拿出银子,没想到对方竟不蠢,把这烫手山芋明目张胆地丢给她,眼下她都快急哭了。

“姑姑你是知道我的,宴文准备科考,我们院里每月的例银都要先紧着他来。”

张万芸处在盛怒当中;

她好歹是长辈,被小辈,还是新妇当众撂下颜面,哪里肯轻易放过。

见萧止青维护沈半雨,张万芸当即拿出长辈的姿态:“沈氏,我好歹是你二叔母,你怎能这么对我说话,真是没有教养的野丫头,不知你娘是怎么教出你如此粗鄙不堪,行事卑劣小家子气的!”

沈半雨轻笑一声,目光凛起:“若真要论,二叔母是世子的二叔母,不如,二叔母去问世子要这些银钱,如何?”

“你——”

提起顾景礼,张万芸哑口无言,她憋着一肚子气,瞪着沈半雨。

何颜卿低下头,强忍着笑。

她原还担心沈半雨刚进门就被欺负,可现在看来,被欺负的一定不是她。

果然,她没想错;

下一刻就听见沈半雨对张宝儿道:“再有,我奉劝大嫂,先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等日后真有当状元夫人的那一日,光耀门楣时,再来轻飘飘的劝我拿出银钱送给二叔母也不迟。”

她眼尾微微挑起:“不过,大嫂也放心,我相信那时候世子定不会拦着,就算拦,我也不会让你白费口舌。”

一席话,让张宝儿险些没喘上来气。

她捂着心口,眼看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沈半雨显然没有想放过的意思:“大嫂这是要哭?我身为新妇刚进门第一日,大嫂就哭给我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是不喜我进门,所以哭丧给我看呢。”

“我倒是不介意,只是这偌大的侯府,人多嘴杂,要是将这事儿给捅了出去,怕是要让外面的人背地里嘲笑。”

“沈氏!”张万芸眼中冒出熊熊怒火,她嘴角下拉,眉头紧紧的皱着:“你的嘴还真是不饶人,厉害的很啊,才进门第一日,就把你大嫂欺负哭,身为侯府世子夫人,怎可有你这般狭隘刻薄的气度?”

“世子夫人?”沈半雨语调微扬:“那更是世子的妻,为妻者,出嫁从夫,打理后宅,不求人人敬服,只求她们懂得感恩,不要忘恩负义,试图挟恩图报。”

“二叔母,您觉得我说错了吗?”她睨了眼张万芸,转而想到了什么,似恍然般:“哦,也是,您那未过门的儿媳就从不体谅您处境,竟开出那般天价聘礼,使得二叔母都不顾脸面,惦记上我的嫁妆了。”

“您儿子娶妻固然重要,我也说了,不是不借,您把借据写了,多少,我都出,就算不够,我都能帮您想办法,不是?”

“二叔母,我今日刚进门,已经为您想的如此多,难道我还不够体谅长辈?”

“你,你,你你——”

张万芸一口老血堵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好,你们,你们大房真是好样的!”

她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

瞧着她如此,沈半雨薄唇淡笑的说出一句话:“二叔母还是想想如何去买珍宝阁的那套首饰吧,估计这会儿伯爵府那边都要收到消息了。”

方才,沈半雨故意提起珍宝阁的首饰时,就见到门前有个身影一晃而过,不用猜都知道,是伯爵府那位收买了顾兴生身边的人。

为了早些拿到赏钱,定会脚步奇快的跑去伯爵府报信。

这下子,张万芸骑虎难下了。

自己给自己挖的坑,想要无声无息再埋起来,就要出点血。

张万芸表情僵硬,紧紧的咬着唇,眼底愤恨的好像随时能爆发;

她捏着绢帕的手,几乎要把绢帕勒断:“沈半雨,你真是好样的,咱们走着瞧。”

这话,张万芸说的咬牙切齿。

沈半雨却是不以为意,她像是没听出里面的威胁,语调轻幔着:“那我就恭候二叔母了。”

张万芸大袖一拂的离开,张宝儿也不好再继续留下去,抹着眼泪对萧止青称身子不适后告退。

看着她们先后离开,屋子里的人再憋不住,轻嗤地笑了出来。

萧止青身后的贴身女官落琴更是激动的险些红了眼,多少年了,终于出了这口恶气。

她家主子是东齐最尊贵的公主。

哪里受过这样的慢待;

可自从嫁入临阳侯府,整日被二房以爵位相让逼迫着不说,时不时还要给银钱示好,真是够憋屈了。

她知道,公主是顾及着侯爷的颜面,多年来不曾细闻当初袭爵的事,所以才一直隐忍着二房的嚣张气焰。

如今世子夫人刚进府就压住了二房,她当即对沈半雨的好感度倍增。

沈半雨此时站起身,垂着头给萧止青跪下:“母亲,是儿媳的错,儿媳刚进门就对二叔母出言不敬,还请母亲责罚。”

她虽是为萧止青出气,可现下必须放下姿态。

对方是她的婆母,这个台阶,她一定要给。

“好孩子,快起来。”萧止青一把握住沈半雨的手:“你莫要这么讲,真要追究起来,这件事错在我。”

快二十年来,她每次给二房银子时,临阳侯都知道,她就以为是对方默许二房相让侯爵的事为真。

殊不知,是临阳侯见二弟舍去军功求娶张万芸,又因伤病不能继续留在军中俸禄减少,无法承担后宅支出日子落魄,这才没有反对萧止青给二房银子。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老侯爷去世前的遗命。

没想到,这件事会让两人阴差阳错误解对方多年。

萧止青拉着沈半雨来到她身边坐下:“你也是为了我,我怎能看不出来。”

就在这时,落音姑姑端着个木漆托盘走了进来。

众人瞧着那里面的东西。

沈半雨的脸‘唰’的一下爆红。

那上面,是昨日婚房床榻上的白色喜帕,她昨夜睡着时丢到一旁,早起的时候,忘了。

她竟然忘了。

沈半雨现下恨不得锤死自己,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眼看东西就要近前,她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正快速思索着怎么解释的时候;

一块清晰的红色血迹映在她的眼底。

沈半雨还在微怔着看向那白布的时候,萧止青满意的点点头,从发间取下一支发簪交给她:“这是我出嫁时,母后送给我的金簪,今日我送给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侯府唯一的世子夫人。”

沈半雨接过发簪,对萧止青道谢。

抬眼时发现萧止青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额间还有细密的汗。

萧止青道:“今日我也乏了,你们都先回院子好好休息吧。”

沈半雨起身告退时,眸间划过一抹思量:“母亲大概是这几日忙的累着了,麻烦落琴姑姑为母亲请个大夫过府看看,开一剂补药,给母亲补补身子。”

落琴微笑着应下就出府去请大夫。

沈半雨对萧止青行礼后,便随着贺兰柔和何颜卿走出屋子。

她杏眸流转间,视线看向廊下时,倏尔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