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复苏,番外,结局。

昏暗的黑幕下,一团微弱的火荧光缓缓消散,沙沙作响的鬼画,如同为闪耀星辰所奏响的安魂曲。

一幅纯白的画卷在地面上展开,将场上除了纸嫁衣之外的所有鬼全部封印进了画卷之中,画中的它们挣扎着想要逃离,却毫无办法。

李天一握紧那颗破碎的神之眼,无力的跪倒在地,仿佛被抽走灵魂丝线的木偶一般,混浊不堪的眼睛中充斥着无力。

又一次,又一次失去了什么,第四副本之后的一切有些顺利了,甚至让他丧失了对副本应有的警惕和戒备。

真是傲慢啊。

李天一。

“先生…现在不是气馁的时候,应该快些结束鬼副本,然后离开这里,不能辜负他们二人的期待。”

“是啊,离开…离开这里,方法…可离开这里的方法是什么?”李天一机械般的自言自语道。

“鬼剧本需要完成表演,方能够结束,但因为那只被镇压鬼的缘故,我们要在完成表演的前提下,破坏剧本。”

“所以嘉明才会强行破坏这次的婚礼,就是为了减少某些剧本的内容…但你们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

“这…”

云堇张张嘴,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一旁身着纸嫁衣的女人。

“是我告诉他们的,殿下。”

清脆的声音响起,李天一的表情由机械变为疑惑,随后又变为愤怒,和冷如死水的平静。

“痴,我能问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你早就猜到我不是[七罪]了,是不是?”

“因为殿下一直是殿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绝对不会让您死在这里,哪怕要为此付出某些代价。”痴鬼的语气也异常平淡冷静,和李天一简直一模一样。

“行了,我不是你口中的殿下,我是李天一,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明白了,殿下。”

李天一微微侧头,瞥向房内的那三口棺材,没有再计较称呼。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继续表演是吗?”

“是的,除了鬼画皮和鬼剧本被对方侵蚀,剩下的六个半王级压制性鬼物都在这里。我身上的纸嫁衣和鬼绣鞋,嘉明小哥释放出的鬼画,云堇小姐身上的鬼戏票,以及面前的鬼楼和后院井中的鬼镜。”

“然后呢?鬼剧本和鬼画皮被对面侵蚀,之后我们还要继续完成表演,剩下的六个鬼物还能压制对方吗?”

鬼剧本现在最多完成了一半,还是在嘉明强行打断的情况下,而对方的封印也已经被破坏了三分之一,完成剩下的表演后,对方真的不会脱困吗?

“相信我,殿下,一定会没事的。”痴回答的很是坚定。

“好,那就继续。”

李天一撑着腿缓缓起身,死水般的眸子紧盯着红盖头下方的痴,随后抬起双臂,对着院落外微微一拜。

“一拜~天地~”

伴随着云堇的高呼,阴森的狂风席卷起枯黄的杂草,纷飞在三人周围,天地间的齿轮再次转动,房内的第四条锁链咔咔作响,即将崩断。

如果想要再次破坏鬼剧本的话,只剩下一种方法,那就是让扮演神婆的云堇去死,这样便不会有三拜的流程。

可李天一决定是不会同意的,痴也不会同意。

“二拜~高堂~”

李天一与痴二人同时转身,朝着空无一人的太师椅深深一拜。

风更大了,像是某种即将复苏的恶鬼肆意咆哮,房内的第四条锁链完全破碎,第五条锁链咔咔作响,很快便裂纹遍布。

轰的一声巨响!

后院内,浑浊血黄如忘川之流的井水喷涌而出,形成一面百米直径的‘黄铜镜’,将整片天空遮盖,并倒映出整座村落的场景,也倒映出那血红色的一点。

‘终于…’

第五条锁链最终还是没有崩断,棺材内似乎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夫妻~!对~拜!”

砰!

第五条锁链骤然崩断,第二口棺材之上仅剩一条锁链,咚咚咚的敲击声如厉鬼索命,充斥在几人耳边。

李天一先是像铜像一般站直身体,注视痴数秒之后,双手交叠,闭上眼睛,沉沉一拜。

痴透过红盖头对上李天一的眼睛,娇躯轻颤,随后如同迎接什么梦想中的事物,带着数百年的时间,带着百年以来的孤寂,卸下名为{真我}的火苗。

‘终于来了。’

鬼戏票从云堇怀中飞出,在半空中呈现出耀眼的金色,化作一张张纸做的蝴蝶,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光束汇聚,玄奥且神秘的符文朝着鬼楼内涌去,将第三口棺材上的锁链悉数封禁。

“冥婚已成!入~洞~房~”

霎时间,某种封印被开启,除了鬼楼之外的所有一切,化作白与墨的文字剧本,上面充斥着浓厚的诡异之力,并朝着鬼楼内的锁链冲去。

“殿下,这条路,真的好痛苦啊!”痴道出一句莫名奇妙的话,随后两行浓稠的血泪从红盖头下滴落。

嗡~

鬼戏票所化成的金色纹路与墨色文字疯狂对抗着,虽然白与墨的文字数量远超金色纹路,不过却只能做到抵消。

“唉~”

沉重的叹息声再次从棺材内响起,墨色文字不再纠结于第三口棺材,直冲第六条锁链而去。

咔嗒。

棺材开了。

“复苏了?!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还是复苏了?”

见状,李天一将云堇护在身后,面露凶光,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这是必然的啊,殿下,在色欲大人全盛时期,凭借完整的鬼戏楼才堪堪将其封印,可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和四分之三的鬼戏楼啊。”

痴独自将红盖头摘下,露出

“终于等到这里了,独属于我的,命运交织之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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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之前。

‘璃月港’郊外。

几个年幼的孩子正围着一个孩子并指着她嘲笑道:

“每天都是这个样子,活该没人要你!”

“是啊,天天一副苦瓜脸,一点也不好看!”

“孤儿,没有父母的孤儿!哈哈哈!”

“哈哈哈!”

听着周围那些孩子的嘲笑,中间的那个孩子攥紧粉拳,咬牙切齿,眼神中饱含愤怒之意。

清秀可爱的脸蛋,配上一头标准的青丝,身穿带有花纹和长后摆的中式衣物。

“阿沫不是孤儿!”

她娇喝一声,朝着最近的一个孩子扑了上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令那些孩子感到有些意外,随后一把将阿沫推倒在地。

“打她!让她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他还敢还手,快揍她!”

几个孩子对着蜷缩在地上的阿沫拳打脚踢起来,他们将愤怒发泄在这个弱小羸弱的身躯上。

然而。

他们殴打所带来的痛苦,远远没有说出来的话语刺痛人心。

阿沫弓成虾状蜷缩在草地上,内心不断回想着他们所说过的话,一道晶莹剔透的泪珠和那股仇恨的火焰同时冒出。

“滚开!”

突然,一道暴喝声响起,身着黑色风衣,暗红的瞳孔中有着四芒星的少年朝着几人走来。

“啊!有人来了!快跑!”

“快跑啊!”

那几个孩子惊叫一声,便一哄而散的朝着远处跑远了去。

少年快步走向女孩身边,将其扶了起来,看到那豆大豆大滴落的泪珠,不由得皱了皱眉。

“啧,就应该教训教训那群家伙,谁家的熊孩子。”

他伸出手想要为女孩拂去泪珠,却被对方挣扎躲开。

“不怕,不怕,我刚才听见了,你叫阿沫对吧。”

为了安抚女孩的恐惧,少年一边轻拍着对方后背,一边凭空掏出棒棒糖递给女孩。

“你你是谁?”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稍微哄一哄便不会那么害怕了,但她也没有接下棒棒糖,而是注视少年血红色的眼睛询问道。

“我?我是一个好哥哥,你可以叫我七罪,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七罪哥哥他们说我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他们胡说,爸爸妈妈只是给阿沫摘星星去了。”

闻言,七罪内心一紧,接着问道:

“那告诉阿沫爸爸妈妈摘星星的人是谁呢?”

“是爷爷。”

“那你爷爷呢?”七罪揉了揉女孩的头,微笑道。

“爷爷前几天睡着了,但周围的大人都说他死了。”

女孩回答的很是干脆,干脆到让少年不由得心疼起来。

“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家里面只剩下阿沫一个人了,昨天有人把爷爷带走了,有位叔叔还给了阿沫一些摩拉,但阿沫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没有再开口,而是伸手将女孩搂进了怀中,轻轻揉着她的头。

半晌,七罪开口问道:

“阿沫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去一个不会有人欺负你,不会再感到害怕的地方。”

“七罪哥哥是好人,阿沫相信七罪哥哥。”女孩眨巴着眼睛脆生生说道。

接着,少年将阿沫抱起,在夕阳的照耀下一步步朝着远处走去,影子被拉的特别长,也特别‘璀璨’。

百年后。

正在喝茶与至尊贵金之神对弈的黑衣少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朝着身侧微微一笑,温柔道:

“怎么了?阿沫,怎么有时间来哥哥这里了。”

“殿下,我已经通过了色欲大人的考验,您是不是该”

扎着高马尾,一袭高冷白色汉衣的少女开口道问道。

“唉~我说过多少次,你以为成为{大罪}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吗?我并不想让你卷入这场纷争。”少年微微叹气,依然是温柔的语气。

“可是我发过誓,要一直追随您,并且与您同行。”阿沫依然坚定自己的想法,对着少年道。

“既然她如此,那不如就让她去陪着‘你’如何?”一旁的贵金之神插嘴道。

“哈?这还没开始呢,你就盼着我失败啊?也对我太没有信心了吧?摩拉克斯。”少年立马反驳道。

“只是为了做好不备之需罢了,而且你的确没有多少把握不是吗?”摩拉克斯放下茶杯,鎏金的龙眸中透露着无奈。

“树叶正在逐渐脱落,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我基本上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这条路基本上可以宣告失败了。”少年起身伸了个懒腰,拂去肩上落下的竹叶。

“那既然这孩子有心,你不妨让她一起前往新时代,{大罪}的候补还没有完全集齐,不是吗?”

“殿下,您就这么嫌弃我吗?”阿沫低下头,小声嘟囔道。

“行吧行吧!真是的,两人一唱一和的,多大了。”

少年轻轻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随后目光肃穆道:

“你要知道,阿沫,这是一条非常痛苦的道路,但也是一条跨越时代的命运刻印之路,你真的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我以自身的{存在}和{所有}起誓,我将会在这条{繁星}的河流上一直前行,绝对不会停下脚步,在万千轨迹交织的终点,将那篇无人传颂的歌谣,再度启唱。”少女单膝跪地,对着七罪行礼。

“以自我的意志,对抗这名为{时代}的洪流,以{真我}的火苗,去点燃{太阳}的篝火。”

夕阳将耀眼的余晖洒下,透过重影叠叠的竹林,斑驳洒在少女与少年身上,一如百年前一样。

“阿沫真的长大了。”

少年很是欣慰,但却没有像百年前一样将少女扶起身,他轻轻握了握空中的光束,沉默看向少女。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亲自承认的{大罪}候补,【痴】。去吧,去{命运的十字路口}见‘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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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呢,别的鬼都巴不得我死,而你这行为却是异常不对,原来是你啊。”

站在戏院入口处的李天一‘原来如此’道。

‘果然和您曾经的样子相像啊。’

“您认出来我了?!”假装惊喜道。

“当然,不过关于我的事情你不要声张,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明白了吗?痴。”装作神秘的模样,李天一冷漠道。

‘哈哈,您这个样子还真是有趣呢不过我依然喜欢。’

“是!是!我真没想到您真的回来了。”痴鬼决定不拆穿对方,就这么演下去,应该就能够一直陪着殿下了。

‘我是阿沫,欢迎回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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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我们生命的每一秒钟都在无限重复,我们就像是耶稣一样,被十字架一般钉死,直到时间的永恒。

如果说命运是一条孤独的逆流之河,那在这方充满孤寂的灵魂之船上,谁又会是你的摆渡人?

留下绝望的眼泪,混杂着唯一的祈祷与幸福,我一直在这结局的终点等着您,等您为我洗掉这注定的结局。

等待不是为了某人能够回来,因为你从未离开。

纸嫁衣与鬼绣鞋的力量注入名为阿沫的少女体内,仅仅是血衣级的她凭借顽强意志将两件半王级鬼物强行镇压,不过代价也是极为明显。

温软如墨的青丝在一瞬间化作雪白,殷红的鲜血将那张纸嫁衣浸透,两条苍老的皱纹浮现在少女眼角处。

第一口棺材内,干枯青黑的手掌缓缓伸出,随后空气如遭受强烈热浪般扭曲,身着黑色铠甲的中年男人缓缓起身,硕大的盔甲挂在他的身上极不协调,仿佛下一秒就会脱落。

第二口棺材打开,一柄磨损不堪的巨大石戟弹射而出,在空中旋转数周后稳稳落入男人手中。

“殿下!我从未背叛过你,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咚!

猩红色的领域展开,痴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她手中多出一把血液铸就的棱刺,狠狠地朝着男人挥下。

叮!!

石戟稳稳接住了这狠辣的一击,男人像是刚睡醒一般,慢悠悠的将另一只手抬起。

轰!

男人和阿沫的身形同时消失,等李天一回神,鬼楼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打破,在荒草丛生的后院内,一座巨大的深坑出现在那里。

“我记得你,色欲身旁的那个家伙,怎么?凭你一人就想对付我吗?”

男人将痴的身体狠狠踩压,石戟已经刺入了她的肩膀,纸嫁衣在真正的王级鬼物面前可谓是脆弱无比。

“对付没有王臣,而且不完整的你我一人足矣!”

话音落下,磅礴的生命力绽放出昙花般的夺目,石戟被强劲有力的筋肉挤压出去。而她身上爆发的力量将男人掀飞出去,并以极快的速度来到男人正上方,眨眼之间,优劣互换。

阿沫脚上暗红色的鬼绣鞋逐渐缩紧,莫大的痛苦加持全身,缕缕血液从中浸出,随后猛地一踏,化作锐利的尖刀刺穿男人的黑色盔甲。

“先生?!为什么痴小姐和棺材内的鬼打起来了?”

由于鬼楼挡在二人面前,半王级的余波和威势并没有传达到前院,只是偶尔有一道扑面风团吹乱,那头数月没有修理的长发

“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对!这股感觉!”眸子中的变化让李天一惊呼。

周围的景色在他眼中逐渐放慢。

不!

不是放慢了!

是他本人的感知和反应加快了,鬼戏楼的压制正在消失。

轰轰轰轰!

一白一黑两道流光冲天而起,在黄铜鬼镜的倒影中划出一道道灼烈的印痕,仅仅数秒过去,二者便已经对上百招。

“血眼。”

【昵称:将鬼。

级别:半王(被压制的二阶王)

描述:被鬼戏楼镇压的王级厉鬼,即便是被压制,实力一样不容小觑。】

“痴,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天一如此想着,便看到两道相互碰撞的流光如天外星辰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坠下。

“哈哈哈!痛快!痛快!本将这几百年来可是拳头痒痒的很啊!继续!继续啊!”

将鬼表情狰狞且舒坦,拥有王级肉体力量的它正在逐渐压制阿沫,两件半王级鬼物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弱小了,哪怕燃烧生命,她也无力与其对抗。

砰!

血白之物化作碎屑般凋零破碎,纸嫁衣终究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被将鬼一拳打碎。

砰砰砰!

在连续撞穿两层鬼楼后,阿沫身体携带着无比的动能,如被用了击打的网球一般,狠狠砸在了大地之上,翻滚数圈之后被李天一挡了下来。

“殿下…咳!”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她口中吐出,将李天一的白衣涂满痛苦,身躯和俏丽的面庞因为透支生命而衰老,充斥暗红的眼睛中还存有一分希冀,以及死志。

“到底你到底要做什么,痴。”李天一内心突然涌上一阵酸楚,他实在不理解对方如此做的目的,只感觉有些心疼。

“痴殿下能够再叫我一声阿沫吗?”

艰难站起身,阿沫回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就和李天一在戏院口初次‘认’出她的身份一样。

“阿沫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做到如此地步,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七罪}。”

是啊,阿沫知道,阿沫一直知道。

哥哥永远是哥哥,这点从来没有变过。

阿沫一直知道。

自己是根本没有资格与您一直同行的,可是我不甘心止步于此,就像我当年没有再称呼您为哥哥的原因。

阿沫不想止步于妹妹这一身份。

“殿下”

噗嗤!

一柄巨大的石戟打断阿沫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她脸上挂着那份笑容,僵硬低下头看着已经穿透胸膛的王级鬼物,又看了看朝着自己奔来脸色惶恐的李天一,直直倒了下去。

“阿沫!”

‘阿沫,阿沫,跟哥哥回家了。’

耀眼的定格记忆绘图浮现在她的面前,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被{七罪}带走的午后,想起从夕阳余晖下包裹她全身的温暖。。

‘哥哥,来接阿沫回家了吗’

滴答。

记忆的绘图被一滴滚烫泪珠打碎。

李天一轻轻抚摸着面前衰老且带有一丝解脱笑容的,少女不再的容颜,早就被他舍去的哭泣,无法压制的涌了上来。

“殿下”

‘哥哥!’

阿沫仿佛身体突然焕发新生,从内心深处冒出一股气力,支撑那破碎的身躯贴了上去,唇边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温柔。

‘我爱你啊。’

咔嗒。

痴/阿沫。

宣告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