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多少次失去,才会明白自己的傲慢呢?
也许是某句话落地的一瞬间,也许又是死亡前所经历的一生。
当永恒之歌响起,命运将会推动逆流者再次向前,这是对内心彷徨者的考验,也是对闪耀星辰的赞赏之名。
月亮不止会孤零零的待在那里,坠星自会陪伴其左右,可当黑暗来临,寒冬笼罩,星星会熄灭在月亮之前。
李天一看着窗外的逐渐停止的雨幕,心底不由得多出一股惆怅,三个小时,这场雨下了三个小时,而在这期间,外面那只身着纸嫁衣的女鬼一直没有离开。
“这些鬼到底想要干什么。”
再一次打开房门,屋外那只女鬼的身影消失不见,李天一看向已经停止落雨的天空,朝着屋外跑去。
而就在他走后,屋内楼梯处缓缓走下一双绣花鞋。
咚咚!
咚咚咚!
在泥泞道路上飞速奔跑,李天一不断穿梭在一条条小巷内,风元素力加持于身,不断寻找着几人踪迹。
“这是!”
突然,李天一停下了脚步,朝着某间半开着的茅草屋看去,浓郁的血腥味从中飘散,然后钻入鼻中。
他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但随后下定决心,攥紧拳头,将茅草屋的门一把推开,可眼前的一幕让他愣在了原地。
一张有着李天一俊脸的人皮被一柄岩枪和几把水剑钉在了地面上,三小只正不明所以的盯着闯进来的他,毕竟有前车之鉴,怀疑对方也很正常。
“这只鬼为什么长着我的脸?”
李天一也明白了三人为什么以这种眼神看自己,翠绿与蓝的元素力在手中显现,以此表明身份。
“先生,你来了,这只鬼应该就是先生口中所说的鬼画皮吧?可我们怎么感觉这么弱呢?”云堇将手中的岩造物扎在画皮胸口处,疑惑道。
“看样子应该是鬼画皮,可为什么…还没有普通厉鬼强?”蹲下身伸手拍了拍鬼画皮,李天一皱眉疑惑道。
“是不是因为它是某种成长型的鬼,加上刚苏醒不久的缘故,导致力量不强?”
“也许吧,可半王级的鬼画皮,我是真不敢相信会被你们几个没有诡异之力的神眷者镇压。”
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李天一唤出数十枚拳头大小的冰锥将鬼画皮刺穿,又操控风刃将其切割成数段。
“至少杀不死这一特性还存在,先离开这里,我感觉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劲。”见鬼画皮还在蠕动,他向三人提议。
“那就先听天一兄的,我们离开这里。”行秋摸了摸有些刺痛的脖颈,附和道。
几人离开后不久,茅草屋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倒,而那张画皮,却再也没有爬出来过。
“这个鬼剧本一点通关条件或者通关线索也没有给我,而在我醒来的房子内,最少有着三只鬼,院落外则有着另一只鬼。
不过它们并没有对我发动攻击,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规则限制。但里面绝对有推进副本的东西或者办法,只能小心点探索了。”
李天一向三人讲述自己所遇到的情况,不过当他瞥向行秋时,却发现对方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行秋?”
“啊?没有没有,只是在想些别的事情。”行秋低下头,回答道。
可李天一一眼便看出对方身上流露的那种悲伤与无力,他在曾经的自己身上见到过。
“发生什么了,告诉我。”他有些讨厌这种感觉,胸膛深处的半颗红色心脏不断敲击着。
“天一兄,这两天谢谢你了,一直依靠着你的帮助,接下来的路我可能没有办法陪你走下去了。”
“你在说什么”李天一朝着行秋伸出手去,却被对方躲开。
“你应该比我清楚,半王级的鬼物应该是什么水平。”
“每天我都在心惊胆战的活着,生怕哪个地方露出了马脚,然后被那些鬼蚕食殆尽。”没有回答李天一的话,行秋抬起头,扯出一抹苦笑继续道。
“我实际上早就受够这种日子了,好累啊,或许这种结局才是对于我这种人最好的一种,我至少能够在最后帮上你啊。”
“狗屁结局!我从来不相信这种东西!”李天一突然暴怒道,这让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的三小只吓了一跳。
“我也不相信,但是我现在想要去相信,我真的到极限了。”
行秋的苦笑和释然落在李天一眼里,却是一种逞强和无奈,他又感觉到了曾经的那种无力感。
“我曾亲眼见过一次光明,那应该是天一兄你吧?那冲破浓雾,将天空重新撕开的火焰。我当时就在想,会不会这股火焰的主人,一位救世主一样的英雄会来拯救我呢?”行秋突然转变话题道。
“你来了,天一兄,我很高兴,至少在这片废土的世界中,还有着不愿意放弃我,将光辉泼洒在我身上的月亮。”
“我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天一兄你要这么帮助我们呢?明明我们无缘无故,我真的好想知道啊!”他眼睛中多出了一抹光亮,期待似看向李天一。
李天一沉默片刻,随后说出了行秋所想要听到的那句话。
“因为神明爱人,这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我是李天一,是来自异界的神明,为了给这迷茫的世界划上{终焉}。”
“哈哈哈!我就知道。”行秋突然笑了,不是那种苦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他只是个普通人,在这种末日面前,精神几近崩溃。
他想要的只是一份支撑信仰,如此便好,而对于提瓦特的生灵,神明无异于是最好的信仰,而现在,李天一回应了他,尽管只是谎言。
“神啊!你说侠客是不是要死在江湖中呢?!”
行秋的笑意越来越强,他大笑着,大步走在了李天一面前“可这该死的世界早已经不算是江湖了啊!”
不远处,一座棕木与黄土打造的二层小楼静静矗立在那里,黑压压的天幕似有墨云追下,一扇贴有门神福画的红木门打开着,像是等待祭品一般。
“天一兄!记住了!只要人族不灭!光明便会永存!在太阳真正到来前!身为皓月的你要为繁星带来最后的希望啊!”
行秋没有回头,猛地将腰间凛冽的佩剑拔出,净彻通明的剑身反射出两汉滚烫的泪珠,那是侠客的决绝,也是少年的不甘。
“有时明月无人夜,独向蛟潭制恶龙!”
从容赴死不是他能够做到的,他所想要去做的,只是为他的神明,独自前来拯救他的{神明}献上最后一份{寄托}。
“细哥,行秋”嘉明看着行秋逐渐远去的背影,眸子中满是悲哀之意。
“待在这里,什么也不要问。”垂下闪烁着愤怒的眼眸,李天一嘴中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一缕殷红的鲜血落入黑黄泥泞的土地。
在行秋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抹粉嫩——外翻着的一条伤口出现在了行秋的脖颈处,那是鬼画皮的诅咒。
片刻过后。
李天一看向眸子有些发红的云堇二人,随意抹了一把嘴角,鲜艳的口红在这片灰暗的世界中显得格外扎眼。
红门上的门神福画似乎多出了一条裂缝,不过他并没有留意这点,而是将目光放在一楼处,被一柄水剑贯穿胸口的少年身上。
他的背后有着一条被无形利器划开的巨大口子,手掌被数百把尖刀同时切割一样,鲜血淋淋。
楼梯口处有着向上和向下的血色脚印,看样子是属于行秋的,他抵达了二楼,随后又走了下来,在一楼为了阻止鬼画皮复苏,将自己钉死在了这里。
普通的元素力并没有办法制裁鬼物,但被组诅咒侵蚀的行秋身上,或多或少是有一点诡异之力的。
“待在这里,我去二楼看看。”李天一的语气很是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踏过吱嘎吱嘎木楼梯上的血色脚印,走过行秋所走过的路,李天一将自己代入对方当时那种绝望的心境。无依无靠,凭借最后的那颗正义与侠客之心,他选择燃烧自己的余烬,为神明铺垫道路。
来到作为休息房间的二楼,那面浑浊的黄色铜镜被砸的粉碎,一张血白色信封放于梳妆台前。而那些锋利的镜片被狠狠刺入了一张空白相框内,上面朱红的‘颜料’正在缓缓凝固,朝着暗红变换。
那双诡异的绣花鞋不知所踪,看着破了一大块的窗户,李天一猜测应该是被少年丢了出去。
“谢谢。”李天一目光怅然,仰头叹息道。
自此。
锦织与侠客之星。
陨落。
———
片刻后。
李天一拿着一封血白色的信封从二楼走下,面色平静,可那如同千尺深潭的眸子底部,有着一缕白金火焰正在缓缓燃烧。
“鬼剧本的名字叫做冥婚,而我在此扮演的应该就是冥婚男方,你们二人作为亲友,将会和我一起去。
这张请柬,也就是八个半王鬼物之一的鬼戏票,它能够庇护你们二人中的一位,商量商量吧,谁拿着这张请柬。”
闻言,嘉明毫不犹豫的将请柬接过,塞进了云堇手中:
“哎呀,我拿着也是白拿,不如给云先生嘞,细哥还有什么要讲的吗,需不需要我搞掂某些鬼啊?”
“我对你们的要求就是保护好自己,仅此而已。”
李天一对于嘉明的行为并无意外,原神中的角色大多都是像繁星一样闪耀的人,除了某些行径恶劣的。
“先生还是自己拿着这张请柬吧,我对于整个提瓦特来讲可有可无,但是您不一样。”
云堇将请柬重新递了回去,注视着李天一的眼睛,坚定道“您是最有可能终结一切的人,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不然提瓦特就会失去它最后的皓月。”
李天一的心突然抽紧,这种类似的话已经有太多人对他说过了,自己来到这个该死的世界,莫名其妙背上了拯救一切的责任。
明明自己一开始只是个想要活下去的宅男而已,什么时候就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了呢?
‘你是光明神吗?’
‘这世间没有神,只有我。’
哦~想起来了。
是和某人的一个约定啊!
但是真的
好沉重。
“我不会死在这里,区区一个阶段性的副本,还没有资格将我留在这里。”将云堇递过来的手一把推开,李天一转身朝着后院走去,背影在灰暗暗的天幕下,显得有些佝偻。
皓月绝对不能孤零零悬挂在世界之巅,没有星辰的夜空,月亮也是会孤独的。
“鬼镜,不一定要是镜子,雨后落满天水的灌井,也算是一面镜子吧。”看着周围泥泞土地中的脚印,李天一自言自语道。
说着,苍蓝色的冰元素力如潮水般向井内涌去,可就在触碰井中之水的一刹那,诡异力量将冰元素力侵蚀,并朝着李天一蔓延。
“该死!”李天一怒骂一声,随即将那部分冰元素力舍弃。
“果然,半王级的鬼物,就算是无人驱使,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死心的他再次尝试,却还是得到一样的结果。
“先生,需要我们帮忙吗?”清脆的少女声响起,关心道。
“云堇不用了,连我的魔神之力都没有用,你们二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回木楼里面去。”李天一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躁。
“细哥”嘉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云堇拦住了。
“那我们就”话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唢呐声传来,像是为某人准备的丧曲。
“它们来了,冥婚开始了,接下来我可能没有办法照顾到你们了,小心行事。”
话音落下,灰沉沉的天空突然被一层黑幕所笼罩,宛如全日食一般的黑暗,让李天一感觉就像末日到来一般。
吱嘎——
场景变幻。
尖锐的老旧木门声打开,黑暗在一瞬间重新归为无,李天一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所木房内。而他坐在一方红木床上,旁边挂着一件白色嫁衣,不过并不是那件纸嫁衣。
“先生,我们该走了。”突兀的嘶哑声响起。
回头看去,只见一位面色蜡黄的老妪板着一张脸,站在木房门口。
不过看见那件还未换上的新郎装,它显得有些不悦,脸色瞬间阴冷下来:
“先生,我应该嘱咐过您,应该及时换好衣服吧?”
闻言,李天一点点头,走到老妪面前伸手就是一掌。
啪!
“放肆,我需要你教我做事?滚出去!”虽然在鬼剧本内,但能力依然生效,硬吃一巴掌的老妪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更黑了。
吱嘎——
木门再度闭合,只留下沉默不语的李天一,他刚才有些冲动了,但心中那股怒气还是没有完全释放。
“先把喜服换上吧,不然连下一阶段我估计都无法推进。”
吱嘎——
换上衣物的下一秒,老妪再次推开了木门,语气冷淡道:
“走吧,新娘已经等很久了。”
跟随对方的脚步出门,李天一发现自己依然处于鬼剧本创造的村落内,只不过是被转移了一个地方而已。
穿过一条条小路,中途,李天一还看到了一座倒塌的茅草屋,那是鬼画皮‘死’去的地方。
‘果然,我说房间内的布局怎么那么奇怪,那根本是给女人居住的房间。’
如果李天一猜的不错的话,他最终所要去往的地方是木楼。
滴!————
突然,尖锐的唢呐声响起,李天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两个手持唢呐的纸人,在它们的眼睛处点着一抹红砂。
‘迎亲队伍吗?也不知道行秋他们扮演了什么角色。’
迎亲队伍不断有着‘新人’加入,队伍规模也在逐渐扩大,不过一直没有见到云堇二人,这让李天一不由得担心起来。
片刻后,李天一来到了那所木楼前,大红色的灯笼悬挂于木门上,庭院内坐满谈笑的‘宾客’,李天一能够认出其中几位,是在鬼剧本开启前对他出手的鬼。
在院落的尽头内,一位身穿纸嫁衣戴着红盖头的新娘站在那里,而它的身边则是云堇与嘉明二人,看装束
好像云堇扮演神婆,嘉明扮演法师,在三者后方有两张红木太师椅,上面坐着的应该就是主家的‘老爷’和‘夫人’。
而完全敞开的木楼红门上,那两张门神福字被谁撕了下来,门后,有着三口黑木打造的棺材,九条锁链死死的将其缠绕,不过已经有三根铁链崩断。
“新郎到!!”老妪突然大喊道。
像是发出某种信号,在场的所有鬼瞬间安静下来,站起身看着入口处的李天一,眼神中却充满了恶毒与仇恨。
无视周围的目光,李天一缓步踏入院落内,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那道白色纸嫁衣。
“法师,开始吧,为我的好女儿寻一个去处。”老爷满意端详自己的‘女婿’对着嘉明开口道。
可嘉明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眯起眸子,静静的看着李天一,那瞳孔深处的神情让他看感觉有些熟悉,同时又有些心慌。
“法师?为什么还不开始?!”夫人咔吧咔吧转动木偶般的脖子,歪着头疑惑看着嘉明。
“细哥,这个该死的地方镇压着一只王级,这段鬼剧本已经被它侵蚀了,我们每配合它完成一次表演,它就会解开一段封印,如果它解封,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人类!!”老爷和夫人同时向嘉明冲去,浓厚的诡异之力爆发。
“我也是个普通人,和行秋一样,心早就死了,在那场演出中,我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可当我看见行秋和细哥你,就又有了希望。”
说着,嘉明从怀中掏出一张门神画像,将其塞进了嘴里。
“我深知自己的无力,虽然不是太能够帮上你的忙,但我也还是有能够做到的事情。”
李天一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他意识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在停顿一秒后朝着嘉明冲去。
半王级的力量朝着周围蔓延开来,没有诡异之力的李天一被这股力量定在原地,一幅纯白的画卷自嘉明脚下展开。
“细哥你老是说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可我清楚,你只是不愿意让我们陷入危险中。”
鬼画依靠嘉明的身体开始复苏,作为八个压制性半王级鬼物之一,它的侵蚀力并不强,但所蕴含的力量也远不是他嘉明能够承受的了的。
“行秋也走了,走之前至少是抱有希望离开的,细哥谢谢你了,我也累了。”
李天一无法开口,也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思绪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与舞狮少年初识的时候。
他非常喜欢嘉明这个角色,在新年剧情中他便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曾经不被家人理解的自己,所以有着共鸣之感。
——细哥,终归是何方神圣啊!
——啊?细哥不是说你细,是小哥的意思。
——我什么时候能和细哥一样厉害就行了。
“细哥!至少在这最后,让我为你做到我能够所做的啊!”
纯白的画卷上涂抹上火焰的炙热,嘉明腰间的火元素神之眼发出超越{生命}的光芒,这是名为{寄托}的醒狮之星的最后光芒。
——那细哥,成为王的代价是什么?
成为王的代价是什么?嘉明到最后也没有知晓。
单单是拥有片刻半王级的力量,便已经取走了他的存在,可为了照耀世界,独自前行的李天一呢?
要想成为王,他又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嗡~
李天一又耳鸣了,所有的声音消失殆尽,只剩下来自灵魂深处的心跳。
半王的力量固然强大,纯白的画卷也固然美丽,可他的瞳孔深处只剩下了一点朱红,那璀璨的朱红光芒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咔咔!
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哦,是嘉明啊。
‘看见了吗?你还是会失去一切,因为你的无力。’
‘你这次甚至连交换都做不到。’
‘为你的无力悲哀吧。’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
(全文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