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悄悄的,针落可闻,烛火忽明忽暗,像是映照着谁忐忑不安的心情。
案几上有一盆睡莲插花,是蔺姝姻的手笔,几朵睡莲高低错落,参差不齐,一截浮木和鹅卵石做背景,远远看去,颇有禅意。
贺尘屹半刻的犹豫都不曾有,一撩衣摆便跪了下来,连借口也不曾找:“是。大哥近来颇为用功,我怕母亲对他改观,便将杏儿送了过去。”
他抬起头迅速看了蔺姝姻一眼后,又很快低下头去:“儿子做了多余的事,请母亲责罚。”
仔细听就会发现他语气之中,还带了丝委屈。
很早之前,杏儿就曾想爬贺承安的床。
只是被蔺姝姻发现了,她没成功。
当时她是打算将杏儿撵出府的。
但贺承安不肯,同她闹,同她赌气,贺老夫人又在当中和稀泥。
蔺姝姻一时心软,便将她留下了。
只撵去了偏僻的院中做事,也捏了她把柄,不许她在生事。
贺承安也是个三心二意的,没几日就将杏儿给忘了。
贺老夫人连陈朝云和蔺婉仪都瞧不上,自不会将一个丫鬟送到贺承安身边去。
陈朝云更不会寻个丫鬟来给自己添堵。
那这府里还能瞒着蔺姝姻,将杏儿送到暮春居去的人,就只有贺尘屹了。
蔺姝姻听了,并未叫他起来,只是垂眸将他看了看:“真是如此?不是为了爵位?”
贺尘屹摇头:“母亲不喜欢侯府,我也不喜欢。”
从始至终,他要对付的就只有贺承安一个。
至于侯爵的位置,他既不屑,也没放在心上。
他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头水有多深,有多脏,他比谁都清楚。
至于将属于贺承安的位置抢过来,重整侯府什么的,他更是不愿去做。
他甚至认为自己的名字是蔺姝姻给的,即便姓贺,那也是蔺姝姻给他的姓,要长脸也是给蔺姝姻长脸。
根本不是定西侯贺家,更不是贺浔。
只有那些没真本事的废物,才会将一个破败的侯爵当宝。
他只是替蔺姝姻感到不值,明明这府里是她付出最多,可得到的回报却根本不对等。
尤其是贺承安。
贺尘屹每每想起他对蔺姝姻的态度,就恨不能一拳将他打醒,好叫他睁大狗眼看清楚,这府里究竟谁才是对他好的那个!
蔺姝姻听见这话,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知你敬重我,见不得谁对我不好。只是这种事到底不光彩,往后不要再做了。”
贺尘屹抬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母亲不罚我?”
“我若罚了你,旁人且不是都知道此事是你做的了?”蔺姝姻摇头失笑,“我叫你来只是提醒你一声,当务之急,是你的功课要紧。”
“你若真想对我好,就认真温书,将来考取功名,自立门户,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贺尘屹却不赞同:“我当然不会让母亲失望,但我也不能对母亲的苦难视而不见。”
蔺姝姻没说话,深深将他看了一眼,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过了一会儿,她才摆摆手,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我命人给你熬了补身的汤,你喝一碗了再睡。”
贺尘屹答应一声,又起身作揖,见了一礼后,方才规规矩矩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