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姝姻同萧云幻留下了。
因衡阳不许她离开她视线一步的关系,她晚上是歇在衡阳榻上的,萧云幻陪着她。
幸好郡主殿下的床榻很大,容下三人绰绰有余。
夜半,燕王府各院都熄了灯火,唯独燕王书房里的烛台还亮着。
伺候的人劝了他好几次下去歇着,他也不听。只捧着一盏茶,盯着案上的一副画愣神。
画上是个女子。
她坐在凉亭里,手持团扇,懒洋洋地倚着美人靠,眉似远山,唇涂丹艧,庭中柳树成荫,芭蕉舒卷,景与人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画上女子始终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若她睁眼,不知这满院的芳华,落在她眸中,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书房的门被人敲响,随后传来裴昱的声音:“父王,是我,阿昱。”
裴如珩放下茶盏,一面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来,一面道:“进来。”
裴昱推门进去,就见他将画收进了墙上的暗格中。
他放得那般光明正大,丝毫不怕被裴昱发现。
因为裴昱早就看过了。
他知道画上是谁,也知道像这样的画裴如珩画过好几副。
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场景,一样的都闭着眼。
裴如珩曾说过,他死后,这王府里的东西都是衡阳和他的,故而这书房里便是有什么秘密,也从未瞒过他。
裴昱站在门口,靠着门扉,半是试探半是玩笑:“想不到父王你还挺纯情的。”
“皮痒了?我给你松松?”裴如珩转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有事?”
裴昱眼眸清亮,满脸笑容,像个慈祥的老父亲一般包容:“无事。只是见父王书房灯一直亮着,想来关心一下孤寡老人。”
孤寡老人裴如珩:“……”
他也不生气,轻哼一声:“早知生的是这么个玩意儿,你出生时,我就该拿浆糊把你嘴黏上。”
裴昱拢着衣袖,笑得漫不经心:“我不是您捡的吗?”
裴如珩眼也不眨的顺嘴说瞎话:“是啊,王府门口捡的。”
裴昱骂道:“老东西!”
裴如珩不紧不慢地回嘴:“小东西。”
裴昱轻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父子二人好一会儿不言语。
过了片刻,裴昱实在忍不住,道:“你与其在此处伤春悲秋,倒不如将人抢过来!区区世俗算什么?你在朝堂上,同群臣互骂时,几时在乎过旁人的眼光了?”
“我可以不要脸,”裴如珩转头看他一眼,神情固执,“难道旁人也不要脸了?”
裴昱当然知道他这个旁人指的是谁。
他默了片刻,道:“贺家那般境地,同火坑差不多。你难不成就这般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作为?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连睹物思人的事都不能做的?”
裴如珩沉默了,没接话。
他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裴昱像个老妈子一样操碎了心:“你若没理由,我替你寻个理由!衡阳那样喜欢她,不想离开她,你就当心疼衡阳,或者……”
后面的话裴昱咬住了,觉着说出来就不像他。
裴如珩听了这话,依旧沉默不语。
裴昱站了一会儿,没等来他想要的答案,气得摔门而去。
过了片刻,圈椅上的人忽然动了动,同守在门外的人道:“替我拿个火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