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安是不喜这个外祖母的。
或者说，蔺家上下，没有他能瞧得起的人。
本事不大，眼界倒是高。
眼下他被蔺夫人骂得沉下脸来，搂着哭得不止的陈朝云，满脸怒容：“你们口口声声世家门第，可所作所为却是连一个弱女子都容不下！”
“个个自诩高门大户出来的人，却做尽了尖酸刻薄之事！还有你，母亲，你既瞧不上朝云，当初又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
他越说越激动，神情之中都有控制不住的癫狂：“你既同意了，为何又要在我们新婚时羞辱她？你还算什么母亲！”
蔺姝姻静静地看着他，思索着手上这巴掌落在他哪边脸上比较合适时，耳边就传来一声低笑。
她侧目一看，就见裴昱负手笑问：“贺公子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娶陈姑娘，想来是不在乎门第的。”
贺承安冷哼一声，将陈朝云搂得更紧了：“我若在乎，就不会执意娶她为妻！”
“这样啊，”裴昱点点头，拢着衣袖笑得温和，“贺公子既不在乎门第，那为何不嫁，而是要娶呢？”
贺承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何意。
蔺婉仪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表哥既这么喜欢陈姑娘，就应该把自己嫁去陈家才是，干嘛要把陈姑娘娶回贺家来？”
贺承安转头瞪向她，嘲弄道：“蔺婉仪，这里有你什么事？你不会因我不愿娶你，特来落井下石吧？”
听见这话，蔺婉仪立即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内心越发怀疑起自己的眼光。
贺尘屹皱眉：“大哥，贺家今日因你丢了这样大的脸，你还是省省，少说两句吧。”
言外之意是，要点脸吧你。
贺承安嗤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责我？”
“他不配，我总配？”裴昱踱着步子往前走了两步，笑容依旧温和，“你说你不在乎门第，却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家世给你带来的好处。”
“你说你喜欢陈姑娘，却又在婚前与她有了夫妻之实。既要又要，贺公子这般虚伪，怎配为官？”
事关荣誉前程，贺承安脸色变了变。
但他仍旧嘴硬道：“世人皆说世子殿下容貌才学皆是上品，待人温和有礼，从不自持身份。怎如今，插手我贺家家事不说，还要以此做要挟？”
相同的年纪，品性样貌却是截然不同。
贺承安没有真才实学，重金砸在他身上，也只砸出个人的模样来。
可裴昱不同。
他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也叫人觉着赏心悦目。
当的是君子端方，温良如玉这几个字。
哪怕此刻被贺承安冒犯，他脸上的笑容都没变一下：“家事？若只是家事我倒也不会插嘴。”
“只是，定西侯镇守边疆数载，贺夫人一人撑起偌大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被教养十来年的孩子这般对待，有违家国孝义。我身为大理寺寺正，实在瞧不惯你这般损读书人的名誉！”
裴昱转身，对蔺姝姻行了一个晚辈礼：“夫人，依我愚见，还不如成全了他们，放他到陈家去。他不愿做夫人的孩子，有的人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