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蔺姝姻再睁眼时,已经回了筑雪斋。
正是黄昏,大把大把的残阳从窗外投射进来,落在屋内,一时光影交错,斑驳似画,连案上摆的那瓶刚插的樱桃花都像蒙了层雾似的,变得朦胧起来。
丫鬟山岚端了一碗药来,轻声道:“大夫那边奴婢都打点好了。又怕惹人怀疑,就叫他给姑娘开了些调理身子的药。”
山岚是蔺姝姻的帖身丫鬟,自幼就在她身边服侍,没外人时仍叫她姑娘,感情自是比其他陪嫁丫鬟要深些。
后来,陈朝云觉着她知道得太多,在她为蔺姝姻求情时,撺掇着贺承安将她活活打死了!
蔺姝姻想起从前的事,眸光就沉了下来。
她坐起身,接过药碗一口喝了,方问:“随缘堂那边什么动静?”
贺老夫人其实是瞧不上蔺姝姻的。
她觉着就算定西侯府再没落,那也是侯府,是高门大户。
像蔺家这样清流的人家,是配不上贺家的。
但其他世家大族哪里又瞧得上没落的定西侯府呢?
以至于蔺姝姻过门后,她就以婆母的身份处处为难蔺姝姻,认为蔺姝姻就该事事都听她的,任她拿捏,不许有意见,更不许反抗,否则就给她安一个不事姑舅的罪名!
这罪名蔺姝姻担得,蔺家还未出阁的姑娘却担不得。
故而蔺姝姻为了蔺家的名声,总是一忍再忍,想着她比贺老夫人年轻,总有熬死她的一日。
哪里想她还未把贺老夫人熬死,自个儿倒先叫亲儿子勒死了。
如今重来一世,蔺姝姻不想忍了。
贺承安要娶陈朝云,那就娶!
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她再不会多劝阻半分。
她倒要看看,没有她处处为他盘算打点,他和他这个“真爱”到底能走多远!
至于贺老夫人?
她也该尝尝,脏水泼在身上时,辩解后无人相信是什么滋味!
蔺姝姻回过神,听山岚笑道:“正哭着呢,说什么她老了,不中用了,儿媳孙子趁着她儿子不在家,沆瀣一气,联起手来排挤她!”
“又说什么活着没意思,既然都嫌她,容不下她,那她还不如出家去,大家清净!”
蔺姝姻冷笑一声:“又是这一招……”
这一招,贺老夫人使了不止两三回了。
上一世也是如此,一有不如意的,或是蔺姝姻不愿替她办一些事时,她就闹着要出家。
蔺姝姻怕传出去了,落一个逼得婆母出家的罪名,总是低声下气去哄她。
可惜一想想,贺老夫人这样贪恋荣华富贵的人,又怎会舍得出家呢?
想明白这一点后,蔺姝姻转头与山岚道:“你带几个婆子,替我去一趟随缘堂……”
随缘堂里,贺老夫人仍旧哭着,试图逼得蔺姝姻主动到她跟前来请罪时,就听外头人说筑雪斋的人来了。
贺老夫人正要得意,山岚就进了门来,欠身一拜,回道:“老太太,夫人病中听闻您要出家为定西侯府祈福,特地遣了奴婢们来帮您收拾行囊。”
“您放心,马车已经套好了,您现在就可以去。”
不等贺老夫人反应,山岚又回头与婆子们道:“动作快些,仔细一会儿庵堂关了门,还得幸苦老夫人在山野里住一晚!”
贺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