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
小德子那是什么人?
御前大内总管太监,是自己父皇跟前那不可或缺的存在。
萧洛还记得,早些年自己年岁还小的时候,母妃得宠,父皇十日里有八日都会歇在承乾宫。
那时候,母妃经常对自己说,自己就是整个皇宫里除了父皇之外,最最尊贵的人。
没有之一。
也就给小时候的他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甚至有一次闹着要小德子陪自己玩儿骑大马。
小德子再尊贵无比,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地下伺候的人。
萧洛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小德子当然陪他玩儿了骑大马,只是这一幕,被下朝之后来承乾宫的父皇看了个正着。
或许是父亲觉得自己让小德子两手两膝着地的样子,践踏了父皇的尊严。
总之,那次,父皇生了好大的气。
自己小小年纪,还挨了十多个板子,躺在床上养了将近半个月,才堪堪能下地行走。
甚至父皇当时还对自己严格要求,不许自己落下凰廷书院的半点儿功课。
母妃每每看着自己趴在榻上,还要拿着毛笔一笔一划的练大字、写策论,总是忍不住黯然垂泪。
母妃不止一次去向父皇求情,可无论母妃如何哭诉、如何恳求,父皇就是不肯松口。
还让当时就已经在凰廷书院任教的何森何太傅给自己加了五篇策论。
若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父皇甚至还让中宫皇后罚了母妃十遍宫规,说母妃管教自己不利。
也就是这么一件事过去之后,当时尚且年幼的萧洛便发觉了这样一件事:
自己的父皇对小德子的那种信任,几乎可以说是千金难改的,就如同对自己的影子一般,如影随形。
在父皇眼中,小德子不仅是一个勤勉的下人,甚至抛却阶级身份不谈,小德子对于自己父皇来说,似乎更像是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朋友。
每当父皇感到疲惫或烦恼时,总会在养心殿内闭门谢客,也不见朝臣,就那么和小德子待上半天。
而小德子似乎也总是能够很是精准的揣测两分父皇的心意。
这一点,从每次小德子和父皇彻谈许久之后,父皇的情绪状态就会好上许多,也就可见一斑。
除此之外,小德子还管理着宫中的大小事务,从父皇的饮食起居,到宫廷的礼仪规矩,无一不要经过小德子的精心安排。
即使是那些地位显赫的皇亲国戚,在面对小德子时,也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傲气,恭敬地称他为“小德子公公”。
若是被小德子公公听见自己没说完的那番话,自己怕是要完了。
这样想着,萧洛冷哼一声,尽力平息了自己心头的怒火,重新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等着小德子进来。
小德子很快走进了睿王府的书房,他的步履轻盈却又不失庄重,每一步都显得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
甫一进入书房,小德子的目光就先在书房内的人脸上一一扫过,不动声色,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无声地探寻着每一个人的情绪。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因为他的到来而凝固了一瞬,然后又悄然流动起来。
当小德子的目光最终落在萧洛身上时,小德子微微躬身,萧洛也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公公现在过来,可是父皇有什么旨意要传达?”
小德子将拂尘在怀里揣好,双手置于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奴才给睿王殿下请安,给睿王妃娘娘请安。”
这之后,小德子也不等萧洛叫“免礼”,便直起身来继续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传达着老皇帝的旨意,“睿王殿下,传陛下口谕,请殿下您即刻进宫面圣。”
小德子微微躬着身,姿态恭敬,语气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一般。
萧洛闻言,眉头紧锁。
但动作并未慢下分毫,几乎是在小德子话音还不曾落下的时候,萧洛便整理了一下衣衫,脸上露出肃然之色。
他深知此次进宫非同小可,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父皇要亲自和自己谈。
会是什么事呢?
“这么晚了,不知父皇找本王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萧洛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眼神示意身旁的贴身近侍上前给小德子递了个份量不轻的荷包。
小德子却后退半步,并没有接下那个荷包,依旧一板一眼的开口,“回禀睿王殿下,这件事奴才也并不知情,具体是什么事情,殿下进了养心殿,便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倒不是小德子对银钱不感兴趣。
谁会没事儿闲得跟钱过不去呢?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睿王殿下,远不如刚入京城那会儿那般风光,甚至说是如履薄冰一般都不为过。
倒不是他存心诅咒面前这位睿王殿下,实在是这短短半年时间发生的这些事儿……
若不是这睿王殿下是陛下亲子,指不定已经被砍头了多少次了。
如今看来……
只怕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看小德子如此,萧洛也知道今晚怕是闻不出来什么了,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躬身向皇城的方向行了一礼,“是,儿臣遵旨。”
随后,萧洛转身向书房外走去,萧洛的贴身内侍,自然也连忙跟了上去。
小德子稍稍落后两人半步,不紧不慢的跟在萧洛的身后。
只是在即将迈出睿王府书房的那一瞬间,小德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小德子看了萧洛一眼,见萧洛并未回头看自己,便微微侧过头,向身后的小太监投去了一个眼神儿。
那小太监显然也是个机灵的,几乎是一瞬间就领悟到了小德子的意思。
待小德子一行人走远了,那小太监再次回了书房,先是对何姣姣行了一礼,又走到玉恒面前,用不大不小、刚好也能让何姣姣听见的音量开口,“玉恒公子,陛下也有旨意,要召您入宫。”
听到这话,何姣姣都不由得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