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刺客手中得到玉佩一事,只有他和京兆尹姬寻以及大理寺卿林墨知道,除此之外,知道的也就只有上首坐着的老皇帝了。
那萧洛是如何得知的?
或者换言之,萧洛这话,落在老皇帝和萧妄耳朵里,颇有些“自爆”的意味。
这样想着,萧妄手中的折扇摇动的频率都快了些,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贤侄儿这么说,那本王也就放心了!只是本王身为长辈,该劝的时候还是要劝上几句——但愿贤侄儿的言行能如你所言一般磊落,本王对此……还真是拭目以待。”
说罢,他转身走到萧文彬身侧站定,不再多言。
萧洛当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想开口找补两句,就看立在文官队列中的曲华清手持玉圭走了出来,“启奏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
“讲。”
老皇帝声音低沉,缓缓吐出一个字。
事实上,自从萧洛那几乎可以说是“自爆”的话一出口,老皇帝周身的气势无端的就凌厉了许多。
竟然还真是萧洛!
“依荣大人所言,陛下龙泽护佑,刺客不曾伤得诸位皇室宗亲,可微臣记得,当日端王殿下可是受了伤的。”
萧彦鞍听到这话,眸光微眯,他当然知道这曲华清是萧洛的幕僚之一。
“曲大人这意思,莫不是怀疑,本王并非皇室血脉?”
曲华清连忙躬身,“端王殿下言重了,微臣不敢!”
萧彦鞍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没有最好,毕竟,那日实在混乱,三皇兄也是受了些外伤的,若是曲大人真有此猜想……只怕本王和三皇兄,都要与父皇滴血验亲了,也免得有心之人混淆了皇室血脉。”
曲华清哑口无言,眼瞧着萧彦鞍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夸张,只得草草的应付了几句,便回到了文官队伍中,不再发言。
而荣坤泽只略顿了一顿,目光转向一旁站立的端王萧彦鞍,又冲着老皇帝躬身一礼,“微臣斗胆猜测,端王殿下前段时日曾病痛多日,且身为成年皇子中最为年幼者,其命理更易与天象反冲。因而,端王殿下此次不幸遭遇刺客,身上有所负伤,或许,正是天象异常所致。”
“而太子殿下与睿王殿下较为年长,又有妻室为之分担,故而太子殿下与睿王殿下几乎是不曾受伤,反倒是太子妃和睿王妃受刺客所扰,均有负伤。”
萧妄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是却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何姣姣是如何将势力渗透进朝堂的?
这钦天监正使荣坤泽所言天象之事,想来是有何姣姣暗中授意。
不过那日悬崖之上,他和彬儿带着人与萧洛对峙,自然也就知道那刺客与萧洛脱不了干系,即便是并非萧洛所为,只怕也与萧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找不到关键性的证据,那干脆就制造些证据。
“若真是如此,为何睿王妃的伤势最为严重?”
萧妄适时地开口问了一句。
萧文彬从善如流的接了一句,“八皇叔有所不知,当日之事,翎儿已经尽数告诉了侄儿,翎儿之所以伤势轻些,乃是三弟妹舍身相互。”
荣坤泽垂眸,待萧文彬话音落了,才接着开口,回萧妄方才的问话,“裕亲王殿下明鉴,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更受陛下龙泽护佑,与其他诸位王爷相比,自然有所分别,因而太子妃伤势可能略轻一些。”
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荣坤泽再开口时,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
“怎么?”
上首的老皇帝沉着声音问了一句。
“微臣斗胆,睿王妃此番伤势颇重,或许……是与睿王殿下有关。”
“大胆!你竟然敢诬陷本王!”
萧洛气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内涵他倒也罢了,竟然还明目张胆的说是因为他才导致那个女人受伤!
那女人就该死!
荣坤泽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连忙跪地行礼,“陛下明鉴!微臣并非诬陷睿王殿下,实在是……天象所言,微臣不敢妄言!”
荣坤泽以头抢地,迟迟没有起身,只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荣坤泽弯了弯嘴角。
他身为钦天监正使,自然是整个王朝最懂天象之人。
只是至于这天象该如何解读,全在他一张嘴。
既然阁主决定将睿王殿下定死在“天象不吉”上,那他就该为这事儿多添一把火。
“荣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也免得扰了朝堂,否则岂非荣大人的罪过?”
萧妄此话一出,就算是萧洛有心阻止荣坤泽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是有心无力,只能是面色难堪的立在一旁。
“是,裕亲王殿下。”
荣坤泽应了一声,接着开口,“回禀陛下,微臣依托星盘多次推算,睿王府中的确是有一女子乃边疆外来之人……且睿王殿下也曾在南蛮边疆一带多年征战,因而,睿王府受天象牵连甚重,幸而睿王妃福泽深厚,有紫微星护佑,才得转危为安。”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本王征战乃是为了我朝边境安定,怎得到了你口中,便是本王天象不利?!”
萧洛据理力争。
他知道,如果自己此时再不开口,只怕就要彻底被钉死在这件事上了!
他身为皇子,身负军功,怎能就这么因为虚无缥缈的“天象不利”而彻底与那个位子无缘?!
“睿王殿下明鉴!微臣绝非此意,微臣只是据实解读星盘,或许……这一切的源头,在于那位从边疆而来的女子,而睿王殿下,也是从中受了牵连罢了。”
萧洛陷入了沉默。
这是在逼着他做抉择了。
若是放弃曦娘……
他虽然风评会受到些影响,但不管怎么说,他不至于彻底身陷囹吾。
萧妄的手段他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当初他听了母妃的话,替父守陵,后又随军出征,前前后后七年时间,京城的风云变化多少有些脱离他的掌控。
为今之计,还是先弃车保帅为好。
“将不祥之人带回京城,乃儿臣之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