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仕登时吓得脸色一白,眼看老头的巴掌就要招呼下来,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喊道:
“前辈且慢,晚辈有要事相告!”
那老头不耐烦的哼哼两声,响声极大,仿佛一腔怒火都能从他鼻间喷涌出来似的:
“说!”
见这老头虽怒气汹汹,但并未被怒焰冲昏了头脑,还能保有清醒的神智,赵仕自觉有活下来的机会,连忙道:
“适才幸存下来的并非只有我们三人,还有——还有三个人,他们向着那个方向逃遁去了!”
他说着,指向了那鳞次栉比的高阁下,唯一一条还算宽阔的主路,赫然便是江河等人的方向。
不待老头再说什么,赵仕主动请缨道:
“如若前辈愿意,请前辈给晚辈三天时间,晚辈愿将他们捉拿回来,供前辈处置,以惩他们逃窜之意。”
“说完了?”
“晚、晚辈说完了……”
赵仕有些希冀的抬眼看向老者,祈求能得到老者的些许信赖。
可那赤发老头仍是狰狞一笑,大喝一声:
“你当老子是什么人!
三个摆在眼前的跳骚,老子还没法发现不成!
该杀!”
“什么!?前辈——前辈!!”
赵仕压根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回忆先前这老头杀了另外二人的理由,他转瞬间明白过来——
不管自己寻找什么借口,想出什么饶命的理由,都难逃一死的结局!
这老头分明就是要杀人泄愤!
眼看性命不保,他当即也顾不得什么恐惧,几乎是强硬着要拔出自己的长刀,拼命一搏。
但那老者只是冲着赵仕的面颊狠狠吐了口浓痰,随后伸出手掌,一巴掌拍在赵仕的脸上。
莫大的力道粉碎了赵仕的皮肉、骨骼,乃至他的灵魂。
死到临头,他都不曾想到,自己背叛旧识,幸存下来,逃出生天之后,竟要面临这样一个突兀而又无力的结局。
苦修数百年之久,却经受不住大能的一掌之力。
在实力的鸿沟前,一切的选择都好像只是虚妄。
他心中繁复的后悔、无力、惧怕,皆在变成血泥的一瞬,烟消云散了。
那登天梯的出口,霎时间又恢复了沉寂。
但赤发的老者,却忽然将猩红的双眼,瞟向了主路的岔道。
那被莫名威压震慑在岔道口的江河三人,登时要被盯着喘不过气来。
江河无力拔腿离去,只能在远处的阴影下,暗自旁观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如他所料,这平天舟果真有个不好惹的存在。
他心里不住地痛骂龙战,明明好生跟着平天舟弟子面见浊仙,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先活下来,再谈其它。
可这该死的还以为自己掌握了局势,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浊仙,近乎可以算作生灵洲修士横跨千年的宿敌!
两者之间仿若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过去的三山六宗痘都因这诡谲的污浊而遭了殃。
他们怎么可能在意什么世家少爷的死活!
问题是这杀千刀的还真就被一掌拍死了,连肉末都要不剩。
可自己是万万死不得的。
江河深知埋怨已死之人毫无作用,大脑飞速思考,寻找着能避免被这老头一掌拍死的办法。
那赤发老头已经转瞬飞到了江河的面前——
如他所言,他果真一早就发现了隐匿敛息的江河等人。
这让他不偏不倚的站在了距离江河不足三尺的位置,用那愠怒的目光直视着江河的双眼。
到底是天境修士。
江河哀叹。
回忆多日前遇到的孟羌娥,对方也能在自己敛息之时发觉自己的存在,江河根本不敢抱有任何侥幸心理,觉得对方只是没事儿跑过来瞧瞧风景。
这让他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
江河感觉自己能清楚地听见胸膛震动的频率。
急促而有力。
他自认,过去几年他已在生死交界之处,险象环生过太多次。
可不论哪一次危局带来的压迫感,都远没有着赤发老者的威胁要深重。
不论是逃出青玄观,还是过去的鲤蛮之争、浊仙祸患,江河都有着势均力敌的底牌可以出手。
再不济,还有千年前的江宗主兜底。
唯独这次,他什么也没有。
他知道尚未启程的江宗主,可能正在千年前关注着他此刻的一举一动。
但他也知晓,现在的江宗主,对此无能为力。
两人之间,到底相隔千年的光阴。
江秋皙不可能有办法在过去影响到未来。
因为他们之间,缺少一个关键的锚点。
一个足以将千年因果连接起的锚点。
在一年前,这个锚点是鱼剑。
但现如今,他们寻不到这其中的契机。
而面对一个修为远超自己,能一掌将地境修士拍地粉碎之人。
江河想不出任何能够翻身的办法。
他只能听天由命。
但那老者只是冷哼一声,振臂一挥,便将江河三人周身笼罩的烟雾打散,将三人彻底暴露在了自己的眼前。
相比江河与刘长皓,刘子昂已经拽住了江河的衣袖,吓得要哭出声来。
他只是个人五境的小修士啊!
他这个年龄修至人五境已然称得上天子纵横。
他本以为自己未来的人生,是加入平天舟,学习奇械道,迎娶白富美,踏破地境路,走向人生巅峰。
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让他聋了耳朵不算,还要让一个天境的大佬与他作对!?
只是心中悲愤之际,刘子昂却忽然发现,那赤发老头似乎并未有直接灭杀他们的意图。
反倒是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打量了三人一番。
半晌,老头冷声道:
“这敛息的方法,出自你们谁手?”
刘子昂与刘长皓不敢忤逆,皆将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江河地身上。
江河心神一震,当即想到什么,便道:
“是我施展的。”
“你?”
老头又是一番细细打量,冷哼一声,
“这秘法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一瞬之间,江河想了很多。
他思索着这敛息术的来由。
他思索着老者没有立刻诛杀自己的原因。
他思索着自己有没有挣扎求生的方法……
可他又不敢思索太久。
这老头分明是个没耐性的,若是犹豫太久,让他等急了,怕不是一巴掌招呼下来,彻底阴阳两隔。
想罢,江河几乎是心一横,向前一步,与那老头对视。
随后,他拱手抱拳,恭敬道:
“前辈别动手,我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