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在天光将起的清晨匆匆赶回国公府,就要先回自己院落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要早起吃饭的顾青山。
“有什么结果了吗?”
两个姑娘在昨天傍晚时分便已经回到国公府,有关吴凡、路任家的事情她们并不知晓。
江河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算是有吧。”
如果只简单的把‘路任家便是浊仙’这件事,便当作昨日行动的结果的话,那昨天无疑算是大获成功的。
但这‘浊仙’生前所带来的,却是足使大厦将倾的危局。
江河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洛瑶的决定,与他们将要面临的局面告诉顾青山了,以免为顾青山平白带来烦恼:
“浊仙已经找到了,是路任家。等我们查清身份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
“怎么会是他……”顾青山对路任家还算有些印象。
“我们一开始并不清楚浊仙已经潜入鲤国,没发现也是正常的,但好在人还是解决了。”
“那就好。”
“要去吃饭么?”
“要的。今早厨子熬了皮蛋瘦肉粥,还有白菜肉的包子,幺幺已经先过去了,你要吃么?”
江河想着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还算急迫,便谢绝道:
“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不吃了。”
顾青山轻轻点了点头,但并未挪步。
江河留意到了:“还有事么?”
她迟疑了片刻,又道:
“我爹从前线传回来消息了。”
江河对鲤蛮交战的事情比较上心,不由好奇道:
“国公说了些什么?”
“有了千年龙气的加持,边关之外的蛊虫暂且不能对战事造成如何影响。
但是这半年以来,也时常有集结起来的蛮国军队,尝试着各种方法攻破镇北关,但大多是隔靴搔痒,更像是故意拉扯我鲤国的士气,算不上太大的冲突。”
鲤蛮两国之间的战事,俨然成了相持阶段。
鲤国三面环山,想要突破进来,唯有镇北关这一个隘口。
但他们也只能固守城门,无法大举行军败退关口之外的蛮军。
因为只要他们踏出那个被龙气庇佑的城门,迎面而来的,便是过境蝗虫般,令人窒息的蛊虫。
“两国相持,能为薛正阳留有更充足的培养弟子的时间,这是好事。”见顾青山有些忧心忡忡的,江河不由宽慰道。
“但爹爹说,近些日子以来,诸如此类的事情愈发稀少了。”
“少了还不好么?忙碌了这么久,临近春节,也能有喘息的时间。”
“不是的。
两国相距不远,不存在长期作战之中,不断消耗粮草的情况,所以只要不出现过多的损失,蛮国都会肆无忌惮的侵扰我边关,这有利于打击我们的士气,迫使我们盲目犯错。
对于我们而言,虽然无法阻止他们不胜其烦的侵扰,却也能通过这一点,把握对方的行军方针没有发生变化。如此一来,只要龙气尚在,就能够继续相持下去,以拖延时间,对我们反而是利好消息。
可他们如今突然改变了作战方针,减少、乃至停止骚扰边关,便是侧面宣告着,这场相持的战争即将要迎来变数。
而这……往往意味着不可控。”
相比于蛮国,正在暗中发展修行者势力的鲤国,反而是更愿意相持下去的一方。
不怕蛮国天天来找你麻烦,就怕蛮国突然有一天不找你麻烦。
这种不可控的因素,才是转折一场战役的根本。
“原来如此。”
对于江河而言,‘战争’一词还显得有些遥远。
但听着顾青山的讲解,他也意识到,鲤国边关所面临的紧迫。
屋漏偏逢连夜雨,眼下的鲤国,当真是飘摇在风雨中的茅屋,内忧外患。
“我想回前线了。”
顾青山道,
“我的伤早早便养好了,甚至还因祸得福,踏入了修行。但我怕边关的战事转变的太突然,所以想回去为爹爹分担一份压力。”
江河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你和白夫人说这件事了么?”
“我也是昨夜收到的来信,打算在今早和娘提一提。”
江河思索片刻后,只道:
“我不建议你去。”
“为什么?”
“无论蛮国要以何等方式侵扰鲤国,鲤国唯一的对策只能是固守城门。既然不需要你上阵杀敌,那你就算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国公因为担心你而分心。”
江河如实道。
顾青山听了,也是叹了口气,没有否认江河的理由:
“你说得对。”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那源于她的无力。
江河继续道:
“反正你无论如何都是要去前线的,不如再多等等,待薛正阳这边形成卓有成效的战力,再随着他们一同奔赴前线,如此一来,在路上也不会出现什么闪失。
在这段时间里,你也可以好好磨练自己的技艺,等你的修为一并上去了,你能做的不也就越多么?”
顾青山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立马奔赴战场的冲动:
“多谢。是我……有些不理智了。”
“这有什么值得谢谢的。”
江河摇了摇头,
“更何况,若是你一个人奔赴前线了,我就没法天天瞧着怡人风景赏心悦目了,岂不是莫大的损失。”
“……”
顾青山本还显得黯色的脸蛋,霎时涌上绯色,
“油嘴滑舌!”
她气急地剜了江河一眼,试图遮掩脸颊的绯红,便要蹬蹬地离开现场。
只是末了,还不忘跟江河提及一句自己要去做些什么,以免让江河多心:
“我去吃饭了!”
看着红衣姑娘蹬蹬跑走,只给自己留下了一抹青葱倩影,江河不由悠悠笑出了声。
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便连忙赶回自己的屋子——
他取出了路任家所遗留下来一干物品。
不知是有意遮掩,还是他真的什么也不剩了,路任家的乾坤袋倒也算是干干净净。
有一些比较基础的草药,细看之后没什么问题,与江河用以制作剑丸,亦或是活血丹的草药并无差别。
还有一小袋零钱,甚至比不得青玄子的家产,唯有十三枚碧琼玉静静地躺在干瘪的钱袋之中。
然后,便是全套的易容工具,一并塞在了一个五十公分长宽的箱子里,江河纵览一遍,觉得与用以化妆的一些工具相差不算太大。
他不精此道,但难保哪天有机会学习,便一并收入乾坤袋中。
再有,就是一本秘籍与几炷香,还有零星的两瓶丹药,数量不多。
秘籍之上并无名称,只以秘籍封皮来看,若是放在一众书籍之中,想必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哪一个。
但江河于翻开后仔细琢磨了一番后,便意识到这是一本用于敛息遁形的术法。
比之寻常敛息术法有所不同的是,这本秘籍所需修行的灵气,是一种名为‘雾气’的,只在清晨傍晚天色交接之时,才偶尔会出现的水气变种。
而这本秘籍,便是要将所修的雾气遮掩全身,通过与光线的相互折射,形成与环境统一的亮度、颜色,从而遁入任何环境之中,不被人察觉踪迹。
有点像是壁虎的隐匿方式。
但由于是灵气所作用的结果,随着对术法更深入的理解,便可让这隐匿的方式作用于更宽广的范围。
江河想起先前,只在路任家与路仁义二人的身上,察觉到一团灵机,终于是明白过来的原因。
这本秘籍的后半部内容,则记载了一部‘龟息’之法,亦是通过驱使雾气,掩盖自己的气息,乃至自己周身环境的气息,使人不易察觉。
想来,路任家便是通过这种方式,规避了寻浊图的搜寻。
但这种耗费灵气的术法,若想一直维持下去,便需要耗费源源不断的灵气,否则当灵台之中的灵气入不敷出后,便会有跌境的危险。
这或许便是寻浊图时而发现,那抹污浊气息的原因。
不过,能修习到躲避寻浊图追捕的程度,没个几十年打底、作为基础,几乎是不可能的。
江河有理由猜测,路任家可能将他的一生,都埋进了这两门术法之中。
为了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两门术法相当有用,江河修习混沌灵气,也无需散功便可修行,自然是要在日后学的。
把它们各自提上日程之后,江河便将其匆匆收去,着眼于最后的立香与丹药。
这两者皆散发着隐隐的幽香。
那是江河再熟悉不过的药香——
积郁丸,与庆喜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