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想要修行……”
顾青山思忖良久,才道,
“我想,应该是不想让陛下痛苦才是。”
江河静静地聆听顾青山的叙述。
“幺幺的娘亲,是我大鲤之后,亦是陛下最深爱之人。她是位温柔、贤淑的皇后,是我娘的闺中密友,对我也关照颇多……
只是,她不在了。
这六年我随父从军,虽离锦京说不上很远,却也不怎么回京探望。当年只听说,皇后娘娘因旧疾难治,最终倒在了病疾的摧残下。
这次回京的那天晚上,听幺幺说,陛下当日哭的晕了过去,不久便同样生了一场大病,若非天佑大鲤,使得久病过后逐渐好转过来,如今鲤国是怎样的境况,还尚未可知。
幺幺说,皇后娘娘走后,她便是陛下最为珍视之人——她和皇后娘娘长得很像,陛下总能在她的身上,找到皇后娘娘的影子。
她希望自己可以活得好好的,不希望哪天同样因为生老病死,在陛下的眼前再度离去,让陛下承受第二次的离别之苦。
她听说修仙可以长命百岁,亦不会有疾病加身之苦,便想要入道修仙,不再让陛下为她而担心,让陛下每次见到她,都开心快乐起来……”
江河笑了笑:
“很单纯,也很温柔。”
“是呢。”
顾青山点了点头,
“但我其实想告诉她,修仙未必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可我所见识过的,也未必是真正的修仙,所以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江河不置可否道:
“如果不为争名夺利,兴许修仙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可这世上如此多的修仙之人,又有几个是真正怀揣着这般平淡、朴素的念头,踏上仙途?
又有多少能在红尘历练下保持初心,证得大道?
少之又少。
而且——
江河叹道:“只可惜,还不够。”
顾青山有些疑惑:“什么不够?”
“只是这种执念的话,还不足以让她走捷径。”
如果她的想法只像现在这般单纯,那自己便没有帮她塑造道心的把握。
鱼幺幺的确有些执念,但这种程度上的执念,甚至不如自己‘活下去’的执念深重。
那就更别提在短时间内,通过塑造‘道心’的方法,引领她入道。
“入道……很难吗?”
顾青山听后,沉默了片刻,随后犹豫地问道。
江河摇了摇头:
“其实并不难,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回想着原主从凡人到汲取第一缕灵气,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鱼文鱼武两位皇子哪怕天赋不比自己,应当也不会慢上太多。
真要等到鱼幺幺在三五年后自己领悟,黄花菜都该凉透了。
“你很着急吗?”
“之前不怎么急,但现在国师之位对我比较重要。”
“你真的要做国师?”
顾青山惊道,
“你想要留下来了?”
昨天还在为朋友注定的离别而失落,但江河若是做了国师,兴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但江河的话,还是彻底断了她无端的遐想:
“哪怕做了国师,应当也就三五年的时间吧,反正,至少会待到鲤蛮间的冲突结束以后再说。”
“原来是这样……”
顾青山喃喃道,
“你是忽然有了什么目的,所以才想要做国师的吗?”
“有点东西要找。”
时空交汇的事情说不出来,顾青山又很明白自己的底细,所以哪怕说的比较笼统,江河也没有过多隐瞒。
顾青山不会刨根问底的去问,知道江河有着自己的目的,也便点了点头。
她只需要知道,江河不会对整个鲤国不利便好。
她又将话题拉回到了鱼幺幺身上:
“你如果真有这个想法的话,我们不如快些进宫,去找找幺幺。昨天她哭的蛮伤心的。”
“我也有这个意思,你要一起去么?”
“当然!”
“那你快些穿好衣服,我在门外等着你。”
“好——嗯!?”
“……”
江河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顾青山怎能听不出这话的言外之意!
“你你你——你果然看见了!”
明明都过了一夜,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不曾穿戴整齐!
江河暗道不妙,已经来不及过多解释,只轻咳两声:
“我盲猜的!”
“哪有猜别人有没有穿衣服的!你分明就是看见了!”
江河见状,深知‘东窗事发’,也便不装了:
“顾姑娘,你不是最提倡男女平等了么?倘若你气不过的话,大不了我也给你看一眼,让你看回来……”
“江河!你流氓!”
顾青山拿起床榻上的枕头,直直冲着江河的方向甩了出去。
她的力道不轻,硬枕呼啸而来,刮过了相隔的幕帘,直直拍在了江河的身上。
江河匆匆拦下,将枕头握在手里,便再打算溜之大吉。
但抬眼的顷刻间,却见顾青山拿薄毯遮掩着前半身子,气急娇羞的模样,有些分外诱人。
虽然一身的伤疤有些煞风景,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江河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虽然没有猥琐地盯着姑娘家直勾勾去看,双眼也难免本能的在四下游离少许。
饶是很快反应过来,匆匆闭上眼睛。
这不假思索地目光,也让顾青山又气又羞: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出去!”
江河见顾青山没有过多怪罪,当下松了一口气,抱着枕头就匆匆跑了出去。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能在离开之前把枕头扔回去,说不定能看到顾青山双手接过枕头后的撩人春色。
但这种事情想想就可以了。
真要做出来,当真就成了禽兽不如的色胚。
江河不愿让顾青山过多尴尬,故而跑地很远,抓着枕头就出了别院,直至好一会儿,才见到一袭红衣的顾青山自别院外款款走出。
顾青山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江河总觉得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多有怨念。
虽说是意外,但也实属理亏,江河便要主动开口道歉。
但还没怎么开口,顾青山便突兀打断了他的话头。
“不许说!”
她故作恼怒地瞪了江河一眼,便径直走在了前头。
江河见她不愿再提及此事,也乐得轻松,讪讪一笑,便跟在顾青山的后头,听她向府中的家仆吩咐备车。
待交代好一切后,便站在国公府的门口,双手叉腰,一句话也不愿与江河多说。
江河站在顾青山的一旁,宛若不起眼的喽啰。
如今已然旭日高挂,内城中也有不少马车交相来往,它们的速度都很缓慢,也为这本就冷清的街道渲染几分嘈杂的烟火气。
只是这份烟火气,并不算多。
江河目视着来往雍容华贵的马车,时不时拉开窗帘,向站在门外的顾青山打招呼的官老爷们,心里不由轻轻叹气。
能代表世间烟火的,从不是这些在内城里吃穿不愁的官老爷。
而是那些外城中,还在为一日三餐奔波生计的普罗大众。
等一切事毕,趁着有时间有精力的时候,跟着顾青山在外城听曲儿打趣,吃遍酒楼也未尝不可。
修仙修累了,也总要沾点人情味嘛。
正待这么想着,江河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奇的招呼声:
“江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