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什么!?”
汪胜天完全没想到,鱼玄机竟是让自己出去——
饶是他说自己有法子,完全是在诈胡。
鱼玄机也没道理为一个人三境的小子做到如此地步才是。
“这——这,陛下,您怎能为了一个信口小儿——”
“出去。”
听汪胜天还要辩驳,鱼玄机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只转身向赵公公,道,
“且将汪仙师送出去吧。”
“陛下!”
“送客!”
赵公公连忙应声:“还请汪仙师随老奴出宫。”
“……”
汪胜天喘着粗气,心中甚是愤懑。
但他还不至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纵使这里是凡人小国,也不是他能够撒野的地方。
就凭眼下另外两个国师候选人,便不是自己能对抗的存在。
想罢,他狠狠的瞪了江河一眼,握紧的双拳乍起青筋。
他冷哼一声,兀自告辞。
江河表面平静,却是清楚,自己坏了对方的好事,已经被他记恨上了。
后续也许会有些麻烦。
在皇宫里他不会发作,但出了皇宫,保不齐会对自己这个人三境的‘小辈’做什么。
但他总不能让鱼幺幺被人蒙骗。
毕竟如果是江河来弄虚作假,他有一万种让鱼玄机不怀疑自己,同时又能享尽荣华的好借口。
且看这份人情是否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吧。
而且,待会儿也一定要问一问这鲤国皇帝,重视自己的原因才是。
同一时间,旁观的其它修士,见到鱼玄机如此在意江河,心中已然有了各自的思量。
崔兰香上前走近一步,凑到了鱼幺幺的身前,俏鼻轻动,道:
“小家伙,想不到你还有着这份眼力,能看出公主殿下的灵台有所受损。”
江河如实回道:
“崔前辈说笑了,只因晚辈与殿下算是朋友,知晓些许内幕罢了。”
“朋友么……”
崔兰香暗自品味着话中真意,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这小家伙果真没那么简单。
她就琢磨,一个人三境、不入流的小修士,怎还有底气来这群英荟萃的地方‘见见世面’。
方才这鲤国皇帝又因他情绪激动,原来是身世本就不凡。
“想不到你这小家伙,竟也打着扮猪吃老虎的算盘。”
崔兰香咯咯笑着,
“姐姐都差点被你这小家伙吃了呢。”
“前辈说笑了,晚辈自知资历低微,没什么资格与诸位前辈争夺国师之位。只是看不惯那汪胜天意欲欺瞒,故而出言。”
江河没那个出风头的打算,继续态度作低,看向鱼玄机,
“打扰了竞选国师的进度,还请陛下见谅。”
“江仙师说笑了,若非江仙师仗义执言,朕还真要被那汪胜天欺瞒了过去。”
鱼玄机也是爱女心切,只当那汪胜天是个聪明人,如薛正阳、茅野望一般看出了鱼幺幺灵台病症,故而差点被瞒了去。
但他并非修行中人,不太明白三十年修行到人六境,是个怎样的水准。
还是吃了见识的亏。
如今短暂的闹剧结束,鱼幺幺的灵台问题也公之于众,鱼玄机也不再藏着掖着,询问还未离去的崔、路二人:
“不知二位仙师,可对小女的灵台有何看法?”
崔兰香虽也明白,帮鱼幺幺入道后,自己定然有着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这确实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外:
“此道不精,奴家爱莫能助。”
“我是修习潜身敛息之法,亦对灵台一道无计可施。”
二人发话,鱼玄机只得又是一叹。
他只得将目光又放在了缄默不语的薛正阳身上,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询问道:
“薛仙师,也毫无办法吗?”
薛正阳却平淡道:
“修补灵台,并非难事。”
“薛仙师有何高见?”鱼玄机连忙发问。
鱼幺幺本已绝望,而今听到薛正阳话,也匆匆看去,便如抓到了救命稻草。
“只是代价极大,不划算。”
“还请薛仙师明言,只要是朕力所能及的,朕皆会办到——”
“不必。根据我万仙山流传下的法子,修补灵台,需要配合特定的补灵之法,辅以各色灵宝相辅相成。”
薛正阳顿了顿,道,
“补灵之法我有,但这些灵宝的花费,兴许要耗尽这小国半个国库。三公主的灵台并未有什么可取、特殊之处,为此大费周章,并不值得。”
他毫不避讳,已然对鱼幺幺宣判了死刑。
但在江河看来,他还不如不说。
薛正阳的法子,便如鱼幺幺的灵台一样——给予希望,却更让人绝望。
有补灵台的方法,只是并不值得。
可以补全灵台,只是没有必要。
就连鱼幺幺自己,也不愿斥下半个国库的财产,来换取自己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
她也便只能腾上半空,又黯然般坠入谷底。
果然,向鱼幺幺的方向瞥去,她虽然维系着表面的微笑,仿若浑不在意。
但抓紧锦裙的双手,已然出卖了她最真实的想法。
她当然难过。
给她希望,又兀自收走。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告诉她,没有这个可能。
至少她就不会去希望,不会去期盼。
她强忍着模糊的眼眶,不愿让自己在一众外人面前出丑。
哪怕很难过、很难过。
鱼玄机听罢,也只得叹了口气。
他虽然称得上溺爱女儿,却也并非一个昏庸之君。
修复灵台的代价实在太大,他也不得不选择放弃。
只得向薛、茅二人道:
“如此,便烦请二位仙师,引朕这两位不成才的孩子入道了。”
又转向崔、路二人:
“二位仙师,实在抱歉。朕的小女灵台受损,无法再给予二位仙师第三个竞选的位子,倘若二位实在想要竞争一番,或许只能烦请你们自行寻找仙苗,参与进来了。”
毕竟是仙师,面子总要给一给的。
他们就算自己找仙苗,时间上也定然落后于人。
不过,有薛正阳这座大山在,两个人早已没了竞选国师的念头,只道出留在此处的来意:
“陛下,奴家自知能耐比不上薛前辈、茅道长,但也早就有了留在鲤国的打算。不如陛下为奴家封上个一官半职,也给奴家个留在鲤国效力的理由不是?”
“俺也一样。”
说到底,他们也是在生灵洲混不下去了,才想要来做国师偏安一隅。
只要能保证他们的地位、安逸,留在这鲤国效力本也无妨。
鱼玄机听闻大喜。
曾经那些仙师听闻鲤蛮交战,见识过蛮国蛊虫的能耐后便纷纷离去。
想不到此番遇到了名门正派的薛仙师不止,还见到了江河、招揽了崔兰香、路任家两位人七境修士。
当真是鸿运当头!
不知是否是上天又一次庇佑了大鲤,鱼玄机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甚好!那不若容朕今日回去好好思索,为二位仙师安排个怎样的身份,待明日二位仙师再入宫来,我们好生说道?
还有薛仙师、茅仙师,文儿武儿,就劳烦二位多加照顾,哪位若能率先引他们入道,哪位便是我鲤国今后的国师。”
鱼玄机这话,听起来总是怪怪的。
就好像……
他在下着逐客令一般。
四人的目光,又纷纷落在了江河身上——
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来鱼玄机更在意谁。
这小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四人心中各怀心思,却也知道如今已不便留在宫里,便也纷纷告辞。
御花园里,顷刻间只剩下了鱼玄机父女,江河与顾青山。
见御花园只留下了亲近之人,鱼幺幺终是禁不住心痛的摧残,几滴清澈的泪珠落在青石地板,又在旭日的蒸腾下荡然无存。
鱼玄机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也只轻轻叹了口浊气。
顾青山终于从那虬劲古树下跑了过来,缓缓抱住了小姑娘,又拍了拍她的脊背。
鱼幺幺终于无法抑制,趴在顾青山的肩头大声哭了出来。
江河觉得,小姑娘还是挺幸福的。
虽然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虽然屡屡在期盼中受到挫折。
但她很幸运的拥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姐姐。
与一个疼爱她的父亲。
她总会从悲伤中缓解过来的。
江河没打算打扰鱼幺幺情绪上的宣泄,只待她稍微控制住了情绪后,才终于向鱼玄机,问出了一直困惑着自己的疑问:
“陛下,您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