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死剑

江河摆出了死剑的架势,思索着那日向江宗主请教时,对于‘死剑’的探讨——

“江宗主,我手上没有剑,也能挥出‘死剑’么?”

“剑从来不在手上,而是在心中。”

“我似乎还没到那个境界。”

“它从来不是一种境界,它只关乎你的认知。只要你相信你的心中有剑,那便是有的。”

剑从不是身外的不便之物。

只要心中有剑,那使出的每一招,便都是剑招。

曾经的江河,向来是不相信这种唯心之事的。

那时的他,其实更相信科学。

可他又是个写网文的。

在他幻想的世界里,又怎么可能没有过少年挥出惊天一剑的风采。

所以当来到这修仙的世界时,他反而能很快接受这唯心的一切。

所以他也相信,一个人的心中是能够有剑的。

那所谓的剑,并不是一柄举世无双的利器。

而是一颗心。

这颗心,许是一名剑客对强权的反抗,许是一名剑客对不公的倾诉,又许是什么其它的精神。

有了这颗心,也便有了心中的剑。

江河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崇高的精神,也做不到这么浪漫。

但他很务实。

他只想活着。

但这也是一颗心,一颗求生的心。

有了这颗心,江河就能忽略手中的剑,挥出心中的剑。

想到这里,江河那并起的两指乍现出一抹无形的气浪,蓬勃涌动,隐约间,还能听到如鸟啼雀吟般的剑鸣。

那是灵台中的灵气,正以‘死剑’的架势向他指尖流动。

江河都有些愣住了。

因为多日以来,他的确学会了这番架势,但却从来没办法让灵气汇聚指尖。

正如江秋皙所言,他能学会,却使不出。

因为他没有‘致人死地’的信念。

可如今,那无形的气流,却证明着江河对‘死剑’的领悟,抵达了‘使用’的边际——

只需他认清自己的执念,便可挥出这名为‘死剑’的一剑!

江河自知抓住了那一线之机,连忙回顾起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追溯起他那最朴素而根本的愿望——

他只想活着,可在这吃人的青玄观,这并不简单。

纵使青玄子信任他,自己的命也时时被他掌控在手里。

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让江河尤为不安。

所以他才想要逃,他想把这条命,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上。

可想逃出去,就需要毁钟,彻底脱离青玄子的桎梏。

他想通了——

正因他想要活着,想要逃,才必须致这口巨钟于死地!

自己已经走到了末路,越想逃,就越要以强大的信念来彻底毁坏它——

指尖迸发的无形气流愈发强烈了,剑鸣之声也由细微变得鸣脆,就连随风而落的连绵细雨,都在接触气浪时,被那剑气所一分为二。

巨钟因这无形的气流而瑟瑟发抖,以颤抖而回应着江河的执念。

“我必须杀了你,才能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

江河并未因巨钟的灵性而感到犹豫,他调动起灵台尽数的灵气,汇聚在两指的指腹。

他问过江秋皙——

“江宗主,这‘死剑’究竟有何威力,为什么能帮助我在同级之下挽回一条性命?”

“所谓术法神通,其根本道理便是将灵台灵气,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挥发出去,从而形成迥然不同的效果。

可天地灵气虽庞杂繁多,人力可及的术法神通,也无外乎造成几种效果——或是造成杀伤,或是愈合伤口,或是改变地形,或是迷惑人心……万变不离其宗。”

“所以修士们斗法,才都像是两拨人互发激光,各种五颜六色的光晕交相碰撞么?”

“太过片面,但也有一定道理。”

“这和‘死剑’有什么关系?”

“既都是光晕相撞,那想要分辨个高下,无非便是看哪团光晕的威力更胜一筹。

而放出光晕,又需要消耗灵台灵气,修士的灵气都极为宝贵,稍有不慎,便会因过度释放灵气而落得跌境风险。

而高深功法的存在,便是让修士在同等灵气消耗下,施展出更庞大的威力。”

“我懂了,这是利用率的问题——寻常功法的利用率也许只有一比一,即释放一份灵气便造成一份灵气的威力。而高深功法的利用率也许有一比二,一份灵气能造成两份灵气的威力,是不是?”

“不错。”

“那‘死剑’呢,一份灵气能造成几份灵气的威力?”

“许是一比五,许是一比十,全凭出剑之人的执念深厚。”

“这么猛?那这‘死剑’未免……有些逆天了。”

“这世上的一切,都自有与之相应的代价。

‘死剑’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非什么高深功法、剑招,而是一个人凭借执念所挥出的,力所能及的至强一剑。

想要挥出它,不是像普通术法一般去根据需求分配灵气配比——

而是要挥出你全部的灵气。

便似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挥出此剑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亦或者两人一同赴死。这便是‘死剑’的真正含义——

它是玉石俱焚的一剑。

寻常修士想要挥出死剑,代价极为沉重。当一个修士的年龄超过他既定的寿元时,挥出此剑,便是身死道消。

但你不同,你还年轻,你的肉身还无需靠灵气的依托立足于世,纵使你的灵台耗之一空,你也仍然能完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故而‘死剑’于你这种小辈而言,是当下最合适不过的法门。”

将灵气尽数挥发的,玉石俱焚的一剑,便是‘死剑’。

即使江河的灵气并未补足充裕,但只要他挥出这一剑,那便是乘数倍之上的威力!

他无法确信,这数倍威力的一剑能否破开铜钟,但他已别无他法!

那铜钟似乎是感受到了江河的执念,原本颤抖着的钟身,竟是突兀的停顿下来,丁点声音都不再发出。

面临将被破坏的局面,它竟是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江河来不及细想,只调动着灵气汇聚指尖,待灵台中的混沌之气尽数耗空,他暴喝一声,将那指尖的剑气,轰然灌入到铜钟的内里——

铜钟霎时间在风雨中飘摇,但诡异的是,它只发出轻微的钟响,便似是在克制!

炸开的剑气沿着铜钟刻画的纹路而纵横,可那巨钟的表面闪烁起乳白的灵光,那灵光包裹了铜钟的全身,却是正在抵挡‘死剑’尽数的威力!

可明明是两股巨大的力量相撞,他却仍然听不到一声碰撞所发出的钟声。

“果然没那么简单么——”

江河尽力维持着架势,不让那‘死剑’的力量就此卸掉。

他灵台中的灵气已经亏空,一股无力的虚脱感随之而来,他已经无力再做任何事情。

“难道到头来……我的一切计划,都不过是痴心妄想吗……”

青玄子他敌不过就罢了,可就连青玄子手下的铜钟他都敌不过,未免也太让人感到挫败了。

江河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与青玄子之间莫大的实力差距。

这一次,他几乎是有些绝望了。

在这个世界上,弱小,竟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正待江河这么想着,他却是清晰听见耳边传来“嗡”的一声轻响——

他连忙抬眼看向眼前的铜钟。

却见那包裹铜钟全身的灵光,在向着一侧汇聚——它竟是宛如拥有灵智般调动着护身灵气!

而它所调动的方向,竟赫然是要避开江河挥出的那抹剑气!

“怎么会……”

江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铜钟是要调动灵光,把最薄弱的地方暴露给‘死剑’的剑气!

他惊道:

“我要毁掉它,它反而在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