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指骨要扣上门扉时,他的动作却忽然顿住。
江河的双眼本是无意间向着侧方撇去,没想到,竟是发现了意外之喜——
他看到了一处灵气极为浓郁的地带。
那是青玄观外的后山。
那里被一股漆黑的‘灵’气所萦绕着,灵气的浓郁程度远超整个青玄观所能窥见的总合。
江河尚不能分辨那里的灵气是什么,但他似乎找到了一个不必杀死孙二才的方法。
他记得,后山有着现成的死人!
那些自埋的大师兄们!
虽然按照江秋皙的说法,后山大师兄们灵台中的灵气,应当已被师父尽数抽离,但那萦绕的黑气却代表着还留有剩余,否则无法解释后山灵气的浓郁程度。
要不然,先去尝试一下?
汲取孙二才的灵气,只是万不得已之法。
哪怕江河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十分没底。
毕竟曾经算是二十一世纪优良青年,从未作奸犯科。
如果有得选,江河还是不愿随手杀人的。
那不如先去瞧一瞧,如果那里的灵气不尽人意,无法满足自己,再回来按计划行事。
打定主意的江河,决定还是趁着夜色,前去后山那灵气浓郁之处一探究竟。
卸下了心理上的负担,江河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但警惕之余,还是放慢着脚步,以免被什么人听到动静。
可就在江河走后不久,孙二才的房门却被从内轻轻推开。
“他刚才在门外站了那么久,是想做些什么……”孙二才从残破的门里探出了头,紧紧盯着江河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他方才听见隔壁房门“吱呀”的动静,虽然细微,但还是被他所听见。
而今注意到江河离去,孙二才紧紧皱眉,思索着他出门的原因。
“难道——”孙二才一拍脑门,“他是想要偷偷溜下山去么?”
可紧接着,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双手环胸不明所以起来:
“如果要还俗,直接跟师父说一声不就好了,又何必偷偷溜走?”
孙二才是个阉人,可
这么多天以来,隔壁总能传出什么“斯斯哈哈”的声音,但唯有今天江河趁着夜色溜走。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而且江河方才始终站在自己屋外,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应当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自己发现,所以才盯紧屋内的情况……
江河是如今道观里的大师兄,如果找到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兴许自己就能借此上位。
想到此,孙二才不由悄悄挪出脚步:
“我倒要看看,你大半夜里究竟想做些什么!”
……
顺着青石小路一路上山,在穿梭了还算茂盛的密林之后,江河终于来到了还算熟悉的后山。
原主曾来过这里多次。
每次来,都能目睹一位大师兄挖坟自埋。
现下后山中有着十几个坑,远比故去的十二个大师兄要多,显然是那些‘还俗’下山的同门。
那浓郁的黑气,也便出自此处。
黑气远比屋舍的土气可辨,饶是江河并未多加关注,也看的清那弥散在整个后山的不详气息。
它们脱颖于坟墓之中,细细闻去,还有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死气,还是尸气……”
这像是是一众师兄们的尸体腐烂之后,所扭转的灵气,亦是多种分辨不出的灵气之合。
青玄子未曾将弟子的尸体处理,而是放任其尸气浸染大地,积少成多之下,便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些寻常修行者避之不及的灵气,却是那些以尸气、死气为食的修行者,修炼的绝佳之处。
当然,对江河而言也没什么差别,就算是胃胀气,理应能尽数化为自己灵台中的混沌之气才是。
江河不确定如此浓郁的灵气,自己能吸收几何,到达什么境界。
但他给自己敲定了时间。
先前扭转灵台时,他听到耳边响起过钟声。
而今应当是三更天,兴许再晚上一些。
自己在此处先适度汲取一段时间,待下次青玄观的钟声响起再看看情况,如果修为进展神速便继续下去。
如果时间或者灵气不足,便用修行的灵气去强杀孙二才。
想罢,江河的动作不由迅速了起来。
他盘坐于一众荒坟的正中央,那里是死气最为浓郁的时候。
脑海中再次观想起那万物图册,相比于先前所看到的万物兴衰,这次江河所看到的事物更为阴森诡谲。
他看到了一些人。
一些死人。
“为什么——为什么——”
“痛——我好痛!”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耳边尽是这些既死之人的悲鸣,有江河熟悉的声音,更多的却是陌生。
等等——
难道,这后山上逝去的,不止有青玄观的弟子么?
江河仿佛看到那些人死状凄惨,狰狞的面目都诉说着生前的悔恨与不甘。
画面一转,眼前成了一片鲜血淋漓。
鲜血中忽地伸张开无数双手,或如藤蔓般扭曲,或同白骨似骇人。
这些既死之人的手,便要脱离眼前画卷的桎梏,正缓慢地爬向盘坐正中的江河!
“我不想死、不想死!!”
他们用扭曲的手掌开始揉捏江河的臂膀,又用凄厉的哀嚎扰乱江河的心智。
江河并不能感到疼痛,但他却觉得浑身一阵瘙痒。
这是吸取灵气所带来的后遗症么?
江河并不能十分确认,因为江秋皙没和他提过这件事。
但他还算镇定。
他很清楚,眼前一切都不过虚假。
他还把持得住。
荒坟之上盘踞的死气,凝聚成漆黑的线,开始源源不断向着江河的灵台涌去。
可当它们触及到宛若虚无的灵台时,那黑气又自发扭转成了同样透明的‘混沌’,不断填充起江河的灵台。
江河浑身的瘙痒愈发深重。
起先还像荨麻疹一般,浑身涌现起密密麻麻的风团,肿胀到让人燥热难耐。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感到数不尽的蚂蚁将其取而代之,甚至还撕咬起他脆弱的皮肤!
强撑之间,江河鼻息间还能闻到发烂发腐的臭味。
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是闻到了荒坟中的腐臭,还是闻到自己溃烂的伤口。
“呕——”
腐臭味刺激着他的味觉,胃液在翻滚之下,终于从他喉间吐出。
“咳咳!咳咳!”
江河边咳嗽着,边大吐苦水,他的全身都在排斥那不详之气,催的他眼角都泛起了泪光。
瘙痒仍在全身作祟,他紧紧攥拳捶着坟地,也只有指甲陷进肉里去,才能让疼痛抹平瘙痒的难耐。
但可喜的是,效果惊人。
江河感觉到,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己灵台中的混沌之气,便已抵达一阶的五分之一!
这才过了多久?
兴许待到凌晨之时,自己真能重新踏上第二阶台阶也说不定。
吐?
那便吐吧,只要能应付过明日,好好活下去,此时的艰难又算得上什么。
江河强撑起自己的身体。
只是可笑,自己当下这为求活命,饥不择食的样子,多像一头畜牲。
吸食灵气的畜牲。
本还幻想这修仙的世界多么绚烂,也不知这天地间的仙人是否都与自己一般可怜。
江河自嘲般笑了笑,又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酸液,便要继续修行。
可擦拭之间,他的余光却瞥见了自己的右手。
江河整个愣在了原地。
不断张合着自己的手掌,又翻过自己的手背,他惊骇道:
“我……我的手,怎么了?”
他看到自己的双手尽是一片毫无生机的灰色,甚至有青绿的尸斑延绵一片。
指间与掌腹早已溃烂不堪,手腕处也因为凿地而血肉模糊,手掌上甚至还有黄脓时时流淌……
江河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所闻到的腐臭,原来是自己身上发出的味道。
突然——
他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叫!
江河知道,他被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