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欣兴致缺缺地说:“我猜,他要么是觉得自己活得不顺畅,要么是出了什么变故,比如染病或者受伤之类的。”
“走到末路,就起了歪心思。他不是什么书生,而是玄门中人,懂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时间长了,就真不把自己当人了,想走鬼道。”
她叹了口气。
顾寒刚才问了李如苇一个问题。
那家伙一一直避而不答,干脆当成了耳旁风。
安宁村百年,此前难道就没有横死之人吗?
的确没有。
否则安宁村的风水早就该变了。
既然没变,就说明人祭的法子的确是李如苇带来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是想借助安宁村的风水,攫取力量,幻化鬼身。
整个安宁村都是李如苇给自己准备的祭品。
他的确不需要复仇,因为他本也没有仇可复。
陆家杰想通这其中关键后,下巴都快被惊掉了:“我还以为,真正有本事的道士都是……”
“都是怎样?”
宁雨欣接过话茬:“不食人间烟火,一心只为天下苍生?少年,醒醒,还看电视剧呢。道士也要吃饭的好吗,你们最好给我记住了,一百万和尾款。”
陆家杰:“……”
哦,确实。
他怎么忘了,自己身边就有这么个见钱眼开,一点也不仙风道骨的道士:“那,那个阿香怎么样了,照你说的,第一个人祭才有资格被供奉起来获得力量,她不才是第一个吗?还有,阿宽说刚才你拿着一个穗子说阿香在里面,那穗子被毁了。”
宁雨欣嘴角抽了抽。
没想到陆家杰看起来这么精英一个人,某种程度上竟然比她这个刚从学校里迈出来的大学生还要单纯。
既然整个安宁村都是李如苇的棋子,阿香也不会例外。
要么是施展了什么障眼法,自己冒充了阿香上祭台。
这法子不太靠谱,而且李如苇要真能这么厉害,估计也不会混得都要去偷别人家阴宅里的画了。
所以很有可能是等村民们杀了阿香后,打了个时间差,将她的尸骨处理掉,然后自己躺了上去。
只有这样才能骗得村民们一代代诚心供奉下去——毕竟阿香是自家村子长大的,他们眼中自己造出来庇佑自己的“神”,那肯定是越亲近越好。
“宁大师,所以阿香真的魂飞魄散了?”
“没有。”
宁雨欣耐心地给单纯大律师打强心剂:“李如苇身上没有生魂的味道,他的确是杀人,不吃同类,不过也不是为了什么愧疚之类的鬼话。人死后就归地府管辖,有鬼魂从造册上消失是会惊动那边的人的。”
“李如苇那种说好听点缜密,说难听点胆小如鼠的恶鬼,在自己还没有绝对的力量和根基之前,不会主动给自己招惹麻烦。”
她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往顾寒身上瞟了一眼。
除了……顾音尘,因为顾寒,那女孩是最特别的那个。
顾寒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眼皮抬起一条缝朝她睨来,冷冷静静坦坦荡荡。
一副“没错,顾音尘的事我确实没有说清楚,但那又怎样”的态度。
看得人心头窝火。
陆家杰这个无知无觉的憨憨继续隔着网络信号输出:“那她是投胎去了?”
宁雨欣转回脑袋,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明白了。”
“明白了就赶紧……”
“我还有个问题。”
陆家杰听不懂人话似的,他人在还一片喧闹嘈杂的安宁村,神色却缓缓地严肃了下来:“宁大师,你说后来安宁村的人为了找到祭品,都在想办法坑害外来的的女孩,这里的鬼屋也是为了‘捕猎’。”
“可是我不明白,在村子里也就算了。那些外来的女孩们有家人有朋友,要就这么失踪了,就没有发现,没人寻找吗?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太多了啊。”
宁雨欣眨了眨眼睛。
心说你可算问到点子上了:“也不是没人找,要不然我一开始是来干嘛的。”
还不是被顾寒逼着来给他找人的。
陆家杰分辨道:“那是因为顾寒他……”
他话说到一半,自己愣住了。
大律师是有些单纯,但并不傻。
宁雨欣一点下巴:“没错,因为帅哥特殊,他有阴阳眼,能察觉到顾音尘的不对劲,还能神通广大地立刻查到安宁村头上。是你们太bug,不是人家的程序有问题,明白了?”
“不是吧,你的意思是这些被献祭的女孩最后都披着身体离开了安宁村?李如苇那孙子能有这么厉害?他不是不能在安宁村外面使用力量吗。”
“恭喜你,长脑子了,没奖励。”
陆家杰急了:“我说宁大师,喜欢卖关子的人运气都会被吸走的。”
“我不信。”
陆家杰:“……”
这时。
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的顾寒开了口:“纳阴结的数量对不上,祭祀不是一开始就一年两次,更有可能是两年一次。头十年的时候,村子还勉强供应得起祭品,后来不行了,但李如苇也有一些力量了。”
他可能真的是累了。
声音都带了几分哑,落在夜色里,连里面自带的寒意都被快要入夏的风吹薄了些。
宁雨欣连忙夸赞:“大律师,学着点你青梅竹马的脑子,别傻兮兮的,看了都让人心疼。”
叼着棒棒糖的司机先生可算瞅准时机,嗤笑出声。
陆家杰:“……”
不是,这群人是不是有病?
她莞尔:“唔,恶鬼确实影响不了安宁村外的人,但那些已经被当做祭品,灵魂被禁锢在此地的女孩,还算得上外面吗?施展障眼法,让女孩们平安无事地和家人相处一段时日,再让她们因为种种意外死亡。不费事,也保险。”
陆家杰坐在闭紧了门窗的房间里,却有种自己四肢百骸都在灌风的错觉。
名副其实的恶鬼盘踞在这片山水之间。
而他此刻脚下踩着的这土地,可能曾经也有另外一个明媚活泼的少女从上面跑过去。
最后化进安宁村终年不易散的雾气中,再也没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