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韵不知他在想什么,弯腰继续拾掇脚边的茅草,捆好抱着给他递上去。
想着等下还要出趟海,温明舟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上速度。
屋顶修缮好,姜韵仰面看了眼,扶着梯子等他下来。
收拾好东西,把梯子还回去,隔了会儿温明舟才回来,手里拿了个油饼,还是热乎的。
“回来的时候可能会晚,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下次买两个。”姜韵伸手接过,拍拍他衣角上的灰尘,低头咬了口油饼。
温明舟满足地笑起来,“想和你吃一个。”
姜韵没再说话,递到他嘴边,看到他斯斯文文地咬了口又推回来,有种说不出来的贤夫感。
晚上的鱼儿跟炸开了锅似的,网都还没撒下去,就一条接着一条地往小船里蹦,赶着去投胎的架势。
姜韵望向温明舟,见他也是一脸震惊,这才收回目光,忙着和他一起抓鱼。
傍晚,海风声和海浪声交杂重叠,声响渐大。
捕鱼的人们一个两个上岸归家,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喜意。
姜韵和温明舟把小船靠岸,提着鱼去不远的小贩那边卖了换钱。
海边以捕鱼为生,但是收鱼的小贩通常都会压死价钱,所以得到的银子并不会特别多。
但是也足够过日子。
数了遍铜板,确认钱数对得上,姜韵把钱袋子收好。
温明舟走在她身侧,瞧着她开心,脸上也不由地染上笑意。
两人背着月色回家,虽未牵着手,但月下的影子却逐渐拉长靠近。
“死丫头,大晚上的还和野男人厮混在一起!”姜大郎和石海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住二人去路。
姜韵笑容消失,好心情瞬间没了。
今日的目的不是姜韵,姜大郎很快就将目光转移到温明舟身上。
男人脸庞白皙,身形修长笔挺,看起来就是个没什么力气的花架子,左右不过多了一副好面貌。
他哼哧了一声,心道自已这女儿倒是个眼皮子浅的,捡了个吃软饭的,还洋洋得意地成日厮混在一处。
村里的闲话已经快多得听不完了,她还没脸没皮的,简直丢尽了他老姜家的脸。
“死丫头,赶紧跟我回去!”石海花直接过来抓人。
温明舟目光微冷,上前一步把人护住。
“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还要跟老娘抢女儿不成?”石海花气势汹汹,“识相的立马滚!”
姜韵抓起木桶往二人身上砸,“要滚的是你们,我现在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我们生的,怎么会没关系?”石海花伸手指过来,“这小子再不走,我和你爹就去告官,告他拐卖,把他抓起来。”
“你!”姜韵顿时气得不行,只想把这两人捆起来丢海里泡一圈,清醒清醒。
温明舟抬手在她后背拍了拍,垂眸温和地看她,“别恼。”
接着抬头看向姜氏夫妇,“你们想如何?”
听他说到重点上,姜大郎把石海花拽到一旁,架子十足,又一派正经,“要么离开我女儿,要么娶了,无媒苟合像什么样子?”
温明舟目光闪了下,不觉得他们有这么好心。
瞧见温明舟没有要走的意思,姜大郎立马又道:“我们已经给这丫头寻了一门亲事,对方许了三贯钱,过几日就上门来迎。”
听到他们私下给她许了人家,姜韵再次把木桶丢过去,这次给他们额头上轮流砸了个大包,“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
把她卖了一次还不够,现在还想卖第二次。
“哎呦你个死丫头,哪儿轮得到你拒绝,你是我们女儿,这亲事,你就算告到青天大老爷那里去也没有用。”石海花扶着额头呜呼。
察觉到小姑娘跃跃欲试的揍人架势,温明舟牵住她的手,看向姜大郎,“我娶。”
“你娶?”姜大郎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下,“你娶得起吗?”
“可以。”男人声音温和笃定。
姜韵眉头拧紧,她一个铜板都不想给他们。
“那说好,三日后给我们三贯钱,少一个子儿都不行。”石海花立马抢话道,满眼都是算盘。
“好。”温明舟淡淡点头,“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姜大郎不悦地看过来。
“给了聘礼,你们去官府签下断绝关系的文书。”
“凭什么?”
“若是不应,那此事作罢。”他抬脚要走。
“你等等!”姜大郎连忙喊住人,“签就签,只是若钱不够,那就不要怪我们棒打鸳鸯了。”
温明舟脚步顿了顿,侧首,很快牵着姜韵离开。
今晚姜大郎和石海花分明就是为了要钱来的,哪里是给姜韵许了人家。
只不过他们胡诌,他倒不如遂了他们的意,至少把这难缠的官司断了,省得日后总被打搅。
至于钱,他们敢吃进去,他就叫他们吐出来。
月色下,男人目光幽深晦暗,不自觉地握紧手心的温软。
姜韵抬头看他,气恼又不知该如何发泄。
她最不愿的,就是和那两个吸血虫扯上关系,更不愿温明舟为了她低头。
回了家,她还是一脸郁闷,想着还是偷偷把那两人丢海里泡上几日稳妥。
身子蓦地被人捞到温暖的怀中抱住,鼻尖落下清冽的气息,“韵韵别气了。”
男人声音温润沉稳,总是能迅速抚平她心头的焦躁。
“不会叫他们占便宜的,只是先把你们的关系断了为好。”他低声解释着,大手抚着她的后背。
姜韵抬手抱住他脖子,埋头蹭了蹭,“我知道,温明舟,委屈你了。”
“不委屈。”他哑然,捏了捏她的脸,“我去做饭。”
姜韵走过去帮忙洗菜,忙活完后回了屋子,把所有钱拿出来数,怎么数都是不够三贯钱的。
再打十船鱼也不够。
“韵韵,吃饭了。”男人声音缓缓地喊道。
姜韵收好钱,去拿碗筷。
“温明舟,我刚刚数了,家里只有半贯钱。”这已经是她这辈子见到的最多钱了。
刚好值她半条命。
给她碗里夹了肉,男人神态平和,“嗯,先吃饭,其他的我想法子。”
“这法子得想破天。”她轻声嘀咕了句,“把我俩连着屋子一起卖了,就够了。”
乍一听到她这想法,温明舟忍不住笑起来,“等下带你去找银子。”
“嗯?”姜韵眼前一亮,小脸明媚地望向他。
他心跳蓦地快了一拍,抿唇克制道:“先好好吃饭。”
“好。”
吃完饭刷了碗,温明舟带着姜韵出了门。
今夜无雨,海面亦是风平浪静。
把出门前顺手带的外衣披在姜韵身上,温明舟牵着她慢悠悠地走在海岸边。
走了许久,姜韵四下望了望,银子倒是没瞧见,只有缓缓淌上岸的海水。
“累不累,我背你。”温明舟握着她的小手捏了捏。
姜韵仰起头,猜到他只是为了让她散心,忍不住逗他,“大晚上的,你要给我变银子吗?”
“嗯。”
她顿时就笑了,伸手打了下他的手心,“呆子!”
男人脸上是初雪融化般的笑意,背对她蹲下身来,“韵韵上来。”
“我不累。”
“我想背。”
姜韵无言,趴到他背上抱紧他的脖子,膝弯被捞住,她瞬间心暖了。
他的步子很稳,每一步都让人觉得踏实安心。
“不急着变银子,还有三日,会凑到钱的。”温明舟低声宽慰道。
姜韵趴在他肩头,手指轻轻摸着他的耳朵,“凑不到咱们就私奔。”
她倒是胆子大。
温明舟勾了勾唇,“好。”
耳朵酥麻,月色下,男人耳尖羞红成一片,想要避开,又怕打扰到她的兴致。
她与他亲近,他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