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凉动摇了一瞬。
但下一秒,她就清醒地摇头:“你肯定搞错了什么……”
“我没搞错。”
“我怎么可能担当得起英雄这种称号……”
嫌太多隔着铁栏杆,注视着昼凉。有那么一瞬间,昼凉感觉对方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原来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点什么?”
“那狗逼——安东尼奥的计划。”
昼凉认为她知道:“你是想说,他一手策划了卡提卡人对埃维金人的屠杀吗?”
“不止。”
昼凉一愣:“……还不止吗?”
“不然呢?”
嫌太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安东尼奥已经是公司高管,按照公司的级别来说,最上层是董事会,董事会再往下,是几个主要部门的负责人,比方说市场开拓部的负责人奥斯瓦尔多·施耐德。”
“但你知道,安东尼奥和奥斯瓦尔多的关系吗?”
“从属关系。”
“安东尼奥是奥斯瓦尔多信任的弟子,也有传闻说,他俩是舅舅和侄子的关系——那么,你觉得,对于安东尼奥而言,他如果想更进一步,还缺什么?”
昼凉懵了。
她试探着回答:“……基层历练吗?”
嫌太多摆摆手指:“他都已经坐到主管的位置了,还需要什么基层历练的履历——但他如果想往上爬,就需要堵住其他公司高层的嘴。”
“也就是说——”
“他需要一份完美的、任何人也无法非议的完美功绩。”
昼凉若有所思。
“埃维金人……不够吗?”
嫌太多无言以对,他冲昼凉翻了一个白眼:“埃维金人只不过是宇宙边缘的原始人罢了,就算再加上卡提卡人,又能有几点信用点的利益?”
“那……”
嫌太多直接揭开谜底。
“繁育星神的秘密,才是那份功绩。有传闻说,那位虫皇塔伊兹育罗斯最后陨落的地方,就在茨冈尼亚星球上,然而,公司在茨冈尼亚布局多年,缺一无所获。”
“所以,安东尼奥等不及了。”
“他准备用歼星舰直接拆解掉整颗茨冈尼亚星,毕竟,如果这其中真的藏着什么虫皇的秘密,那应该能在高能量武器的攻击下残存下来……”
摧毁一颗星球——
只是为了一个谁也无法证实的传闻。
昼凉被镇住了。
她不由问:“那埃维金人……”
“只是一个开始。”
嫌太多轻声说:“摧毁还有智慧生命存在的星球,违背星际和平公司的信念,除非他想叛出存护的阵营,成为毁灭的使徒。但如果,这颗星球上没有智慧生命了,那就没问题了。”
“挑拨离间,运筹帷幄——”
“无论是被屠杀的埃维金人,还是即将登上审判台上的卡提卡人,都只不过是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生命自灭的一步而已。”
“我……”
昼凉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这才是那位分部主管安东尼奥的完整计划,那么,嫌太多称赞昼凉是英雄,似乎还真没什么太大问题。
昼凉也深感惋惜:“……我竟然没有一刀砍死那家伙。”
“毕竟是公司高层……抱紧存护星神的大腿,别的不说,起码贪生怕死技能点全都点满了。”
“也是哦。”
昼凉跟着唏嘘。
但下一刻,她又意识到了别的问题:“等等,安东尼奥的计划怎么说都不太光彩,他肯定没有到处宣扬——所以,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好问题。”
“回答我——!”
“我负责维护公司内部通讯的安全——别那么惊讶,你总不能指望那群高层们噼里啪啦地敲代码吧,我在公司网络里置入了一条代码,对于内部文件传输的自检中,允许调用外部存储空间。然后,我再拆掉外部存储盘,使用数据恢复软件。”
“也算是巧合吧——”
“被外部存储盘记录下来的文件,就有安东尼奥和奥斯瓦尔多的通讯记录,安东尼奥对他的上司阐述了这份计划……”
“……”
“而市场开拓部的负责人只回复了一个字,可!”
“……”
“可!可!可!”
“可这群王八蛋们的头啊!”
嫌太多再也压制不住愤懑之情,他怒不可遏地在监狱里转悠,同时,还止不住地用额头去撞击铁栏杆,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你冷静点——”
“还有那个霍奇亚·门罗!”
昼凉茫然:“啊,这又是谁?”
“那个公司茨冈尼亚分部原本的主管,长得像头猪——你应该在安东尼奥身边见过那家伙。”
昼凉想起来了。
嫌太多说的,应该是那位胖属下。
“霍奇亚·门罗以前是奴隶商,调||教了许多漂亮的金丝雀贿赂公司高管。他成为茨冈尼亚分部的主管后,就开辟了一条奴隶走私线,专门贩卖漂亮的埃维金少女……”
昼凉嘴角抽搐。
“……他是不是还开启了订购业务,只要顾客看上了什么埃维金少女,他就委派卡提卡人去精准抓捕……?”
“咦,你怎么知道的?”
“好问题。”
那是因为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啊。
昼凉沉重地想。
破案了——
向卡提卡人发布那条“订单”的星际和平公司高层,应该就是这位霍奇亚·门罗。他注意到安东尼奥对昼凉的特殊关注,误认为对方就喜欢这口。
于是,霍奇亚·门罗为了讨好这位新主管,向卡提卡人下了抓捕昼凉的订单。
理顺逻辑后,昼凉猛然捂住了脸。
“你是对的,但凡我能再强一点的话……”
“并不是这样哦~”
一道温柔的女声插入两人的对话。
“如果,巡猎的星神再多赐予你一丝力量的话,恐怕,现在的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不过,即便巡猎的星神及时收回了恩赐,但这份力量依然几乎耗尽了你的生命力……”
来人站在监狱门口。
光争先恐后地从她身后涌入,照亮昏暗的监狱里,也照亮照亮这位女人的深紫色的发丝边缘。
她的面容依然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两人往上看,只能看见对方眼底的一点含糊不定的昏光。
嫌太多吓了一跳:“什、什么人?”
昼凉也吓了一跳。
“妈、妈咪?!”
卡芙卡扫过整个监狱内部,她轻柔地点了点自己的唇,温柔得仿佛在哄孩童如睡。她说:“听我说——睡吧。”
嫌太多应声而倒。
昼凉吓了一跳,就在她看向嫌太多牢房的瞬息,卡芙卡就已经踩着清脆的下楼梯脚步声,来到了昼凉栏杆边缘。
她俯视着昼凉,露出怜悯般的微笑。
“……真可怜啊。”
“明明生命才刚刚开始,然而,看着这风中残烛般的……霜雪皑皑的白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