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上有什么疤痕吗?
在此之前,我从未考虑过这一点,准确来说,我从来没有仔细检查过这具身体。
倒不是出于什么特殊原因,只不过一般情况下,人没有那么多能够观察自己身体的机会,除了洗澡。
问题是我的浴室里没有安装镜子,这里也不是游戏,不能自由切换第三视角观察,所以我对身体的了解,还真不多。
再加上我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这里,是纸片人世界。
纸片人的身体,最重要的不是发色和瞳色吗,谁会在意那么多细节啊!
因此,当我思考所谓疤痕时,我没法在第一时间给出确切答案。
“至少四肢上是没有疤痕的。”我先排除了这个选项。
“一般致命伤,也不会在四肢吧。”银时看上去有些无奈,“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熟悉啊。”
“……”
我沉默,面前这个奇酷比被切下来都没意识到的人有什么资格吐槽我啊。
不过这些都是未来的事,现在的我确实无从反驳,只能默默转移话题。
“致命的话,那就是脖子和五脏六腑了,脖子前面没有,后面……”我背过身去,“喂,银时,帮我看一下。”
“你以为你是奇行种吗……谁会砍后颈啊……”银时嘴不饶人,但还是听话地走到我身后坐下,“头发撩起来。”
“哦。”我直接低下头,一口气把脑后的发丝都翻了过去,黑发垂到眼帘,我闷声说,“这样OK吗?”
“嗯嗯,非常OK……”银时拍了拍我的发顶,“等会就把你打包丢到贞子剧组去。”
“嘁……多事。”我不满地嘟哝,“所以呢,有吗?”
“……”
“……什么都没有。”
银时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温热的吐息抚上我的后颈,常年不见光的皮肤比别处更敏感,我打了个寒噤,不自觉地环住小臂。
“别靠那么近啊。”
我不满地抱怨,身后的人却没有吭声。
生气了?不会吧,银时的脾气有那么差吗?
我狐疑地抬头,垂至眼前的发丝顺着我的力道向后滑落,但它们没有乖乖落到脊背,有什么东西拦住了它们的去路——
是银时的手。
我有些无语地把黑发从他手里抽回,真不知道这家伙在发什么呆。
像被我的动作惊醒,银时猛地向后仰去,动作太大,他狠狠地摔到了榻榻米上。
“痛痛痛——”
银时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从他龇牙咧嘴的表情也能看出他摔的不轻。
这家伙是笨蛋吗?是让他靠远点,有必要这么退避三舍吗?
我叹了口气,朝他伸出援助之手:“天然卷先生,这里不让睡觉。”
银时搭上我的手,借力坐了起来,他窘迫地捏了捏眉心,“……本来也没打算睡觉。”
“那你是准备干嘛?”我抱臂看他,“给自己的脑袋放点水?”
被我问得一怔,银时结结巴巴地反驳:“关、关你什么事啊!”
这么快就恼羞成怒了,没意思。
我撇撇嘴,思绪回到伤痕上,对于银时说的什么都没有,我倒是没什么失望情绪,没有也是一种答案。
后颈没有疤痕,那我的“死”应该跟处刑类无关,虽然有天人设定,但江户的斩首习俗还是沿用至今。
现在后颈没有疤痕反而是好的证明,至少这个“死”和通缉类无关。
话说……真的有人能从斩首中活下来吗……人的脊柱是多么脆弱,如果真的砍伤了,就算不死也要残吧……等等……斩首……活下来……
吉田松阳不就是斩首活下来的那个吗!
骇人的念头划过我的脑海,我瞪大了双眼。
如果检查了,我身上还是什么疤痕都没有,那岂不是说明……
我知道,根据结果去找证据是最不靠谱的推测法,但一但接受了这个设定……
虽然还没有检查自己的五脏六腑,但失忆的时候,医院是做了全面体检的,我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及肺腑的旧伤。
而且如果有疤痕的话,皮肤触感也会不一样,我刚刚完全遗忘了这一点,实际上,我接触自己身体时,并没有察觉到肌肤的异常。
不不,应该是搞错了。
除了能留下伤口的死法,还有很多别的啊。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吗?溺水火灾爆炸掉下悬崖,死而复生的方式多了去,怎么能这么肯定是利器致死——
可那是高杉说的。
如果换个人说这件事,我肯定会相信这些可能,但——确认我“死亡”的是高杉晋助跟河上万齐。
在这两个人面前,那种低级的招数不可能管用,毕竟,他们又不是真的分不清血和葡萄味芬达。
佐证猜想的证据越来越多,细密的冷汗浸透了我的里衣,喂喂,这种事……真的可能吗?
我需要做一些验证,但绝对不是在银时面前。
看了看还在揉脑袋的银时,我打起精神,克制着不让自己流露出异样:“银时,可以出去一下吗?”
“啊?”银时动作一顿,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我点点头,银时显露出几分慌乱来。
“我做错什么了吗?是我刚刚冒犯你了吗?好吧,阿银承认刚刚……”
“不是。”我打断银时的碎碎念,扯了扯衣领,“我只是想检查一下别的地方。”
“……检查一下别的地方?”
银时重复着我的话,见他没动,我把他推到门口,打开了锁。
“麻烦你在外面呆一会了。”
被关在门外的银时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我却没空理会他那边,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
我找出剪刀,对着自己的手指,刺了下去——
***
一墙之隔,坂田银时贴着门坐到地上。
和室的门没什么隔音功效,隔着薄薄的门板,细碎的响动传入坂田银时的耳朵,带出异常的绯色。
真是的,坂田银时叹气,检查别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啊……千央那家伙这样说,和宣告自己要脱衣服有什么区别……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吧……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跟男人说。
这世界的男性都是很肮脏的生物,只要有一点苗头,他们就会像刚接触H书的DK一样进入思春期,银发天然卷的男人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也不例外。
还没从jump毕业的坂田银时,内心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
当然,就像世界上的每个少年一样,只要带着自己的女同学进入密闭空间超过十分钟,PTA就会像恶鬼一样,对你进行严密的拷问。
虽然万事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但作为志村妙牌PTA的受害者,志村新八可是把他姐姐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银桑,你终于出来了。”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问,“你和千央小姐在房间做什么?”
“没什么啊!”坂田银时立刻起身,“我们只是讨论了一下jump的内容。”
“撒谎!”新八指了指客厅的书柜,“jump明明都在客厅。”
志村新八一开始也没有多想,但银时的谎言让他不得不多想。
新八找银时是因为坂本辰马寄来了两个天人,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想咨询一下,才发现银时在须川千央房间。
按道理说,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但这个天然卷,居然说谎掩盖,那问题就大了!
“烦死了。”银时推开新八凑上前观察的脑袋,慢悠悠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对于真正的jump读者来说,jump就在心里,不需要对着杂志聊。”
还在说谎!聊什么jump能聊得满脸通红啊!
虽然时间不长,但新八看的清清楚楚,刚从房间出来的银时,耳朵都红透了。
可惜,新八确实是冤枉银时了,银时撒谎的理由很单纯,他和千央讨论的东西,不是孩子该知道的内容。
当然,他说的这个不该知道和新八想的不该知道,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没有管愣在原地的新八,银时在沙发上躺下,装起睡来。
这个态度在新八看来,和自首无异,果然是那么一回事吧,新八有些脸红,他知道银桑和千央小姐都是成年人了,但——
“……就算你喝醉了,这样做也是不对的。”新八走到银时身边苦口婆心地劝说,“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而且再怎么样,也不能在神乐在的时候……”
“哈!等等——”坂田银时有些头疼,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你在自说自话什么啊!阿银我根本就没喝醉——而且这才多久啊,根本没发生你说的那种事——”
“所以是装醉骗女人阿鲁,手段太下流了!”神乐含着醋昆布,丢了个鄙视的眼神。
虽然确实装了醉,但这不是完全没骗过吗?坂田银时懊恼地挠头。
“没有啦,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解救坂田银时的是推门出来的须川千央,有当事人作证,银时底气也足了起来。
“没错,根本就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坂田银时附和着,但不知为何,神乐和新八的眼神反而越来越诡异。
“……衣服……”
“……换了阿鲁。”
诶?
坂田银时不明所以地回头,从房间内出来的须川千央莫名其妙换了一身衣服。
果然脱衣服了……坂田银时忍不住又想到这点,但为什么要换啊——
这下不就彻底解释不清了吗!
***
“啊,这是因为沾了油漆。”我扬了扬手里衣服,手里的这件是我一开始穿的那套。
翻出红色的痕迹给他们展示了一下,新八和神乐才相信了我的说辞。
和室不隔音,外面的声音,里面自然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音量不低,只不过我刚刚在验证猜想,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澄清。
“怎么会沾到油漆的啊……”新八看上去还是很怀疑,我把经过源外老头改装的刀扔给他,示意他按下刀柄的机关。
红色的油漆喷到神乐身上,神乐不满地叫了出来,现在他们就没空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我抱着脏衣服走向洗手间,银时也跟了上来。
“所以……有吗?”
银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我没有转身,背对着他回答。
“嗯,在胸口上,看起来是死里逃生了。”
“啊……”银时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像是在安慰我,他语气也带上了些许温柔,“别管高杉说的那些话了……什么腐烂,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是啊,我还活着呢。”我放下衣服,冲银时笑了笑,“我还好好的活着呢。”
我这边的事暂时告了一段落,那边的新八却猛地想起了他最开始的目的,坂本辰马送了两个天人到万事屋。
想到这,新八赶紧带着神乐和银时回到家,我挥了挥手,目送他们的背影。
直到确认他们都下了楼,我才转身关门,房间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洗衣机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出,被清水冲洗的,不是油漆,而是血迹。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我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动的节奏让我安心了许多。
没有腐烂,我还活着。
对不起,我在心里对着银时道歉,刚刚我撒谎了,这里——
什么伤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