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8日凌晨,维斯托拉河边枪声渐渐地平息下来,古德里安这才长长地松了1口气。
昨晚,突破波兰第1道防线的19军在第3装甲师的导引下,挥师急进,争取抢先到达希维兹和格劳顿兹,以完成对波莫瑞和东普鲁士两大军事集团的包围。
在强渡维斯托拉河的时候,突然遭到了波兰军队的猛烈狙击。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
由于第20摩托化步兵师只渡过了不及1半的兵力,所以在波军突袭时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
幸亏装甲师的搜索营及时赶到,用猛烈的炮火和坦克的突击,把波军的数次冲锋打散。
最后波军见突袭不能奏效,便主动撤了回去。
现在,20师、23师和第2装甲师已经在士赫尔的灌木地区汇合,把波军的两大军团牢牢封死在希维兹以北和格劳顿兹以西的狭小地带。
古德里安抬腕看了看手表,离天亮还有1个小时。
“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原地修整。”
他已经隐隐地感到,1场大战,马上就会爆发,被包围的12万波军是不会束手就擒的,他们1定会企图从这儿杀开1条逃生的血路。
古德里安手执望远镜,不断地转动着身体方向,好似在专注地观察周围的地形地貌。
其实,从他黑白参差胡须下紧抿的嘴角。
从他额头上直跳的青筋,从他犹疑、惶惑的眼神。
细心的人便会知道,这位开创1代战法、名垂青史的战将,心中也正在进行着痛苦的交战。
他是德军注册的现役上将,目前是德国第19军的最高指挥官。
可他又是1名纯粹的波兰人,脉管里流淌着波兰人的鲜血。
他生在波兰,童年也是在波兰度过的,生他育他的那块土地,就是离他现在公里的库尔门。
怎么办?
即将发生的肯定是1场无比血腥残酷的屠戮。
果决地将手中的战刀劈下去?还是网开1面,放他们1条生路?
军人的誓言和忠诚,族人的血脉与亲情,巨大的矛盾,犹如1柄锋利无比的双刃剑,在1下下切割着将军的心灵。
远处茂密的桦树林里,出现了1阵巨大的骚动,整座森林似乎都在膨胀、在摇晃、在惊悸地喊叫……
古德里安手执望远镜,久久地凝视着这片怪异且奇特的树林。
他1时还搞不清森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地震?是凶残的巨兽?还是发现了地狱的入口?
这是什么声音?
隐隐的、嘈杂的、沉闷的……好像积聚力量的海浪,在准备着那摧枯拉朽般的迅雷1击。
不知是谁发出1声碎心裂胆地尖叫。
伴随着这声凄厉的尖叫,世界仿佛骤然间窒息了、嘶哑了、静默了……
德军士兵们有的端着饭碗,有的大张着嘴巴,还有的忘记了战争的存在,仿佛在欣赏1部实地拍摄的戏剧。
1阵阵迅雷般的炸响缓缓逼近了,1道道高高跃起的海浪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了,1声声如地狱里传来的凄嚎蔓延开来……
近万余骑兵,骑着矫健的骏马,身披武士的甲胄,手执长矛或短剑,列着整齐的方阵,向着德国最前列的集群坦克冲杀过来。
这是1幅极其威武雄壮的油画。
长矛和马刀在刚刚跃起的阳光里辉映着凛冽的寒光,1列列身着铠甲的士兵组合在1起,犹如1堵钢铁的长城,数万只马蹄蹬踏着大地,好似1阵密如鼓点的迅雷……
骑士们没有大声地呼喊,没有激动人心的鼓点。
他们保持着可怕的沉默,只是向前压低身躯,用皮靴上的马刺深深地扎进坐骑的马腹,迫使疼痛难耐的马儿瞪圆充血的眼睛,发疯般向前狂奔。
这就是波兰皇家最精锐的部队,有着上百年光荣历史的波莫尔卡骑兵旅。
波兰统帅西米格威把解救12万被围之军的重担压在了这个军之骄子的肩上。
在森林的边缘,波莫尔卡骑兵旅旅长恰文科斯基中将骑在1匹黑如墨炭的英格兰骏马上,正用单筒望远镜眺望着两军对峙的战场。
在他的镜筒里出现的画面,显然是令人兴奋的。
身穿鲜艳军服的皇家骑兵挥动着长矛马刀,正用雷霆万钧之势逼近了德国的坦克车队,而德军似乎被这汹涌扑来的潮水般的马队给惊吓住了,没有丝毫还击的迹象。
恰文科斯基将单筒望远镜递给身边的副官,捋了捋唇角上翘的胡须,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恰文科斯基好像今天在参加1个盛大的庆典,穿着修饰格外讲究,他外披1件猩红色的大氅,金色的绶带斜挂肩上。腰间系1把绿鲨鱼皮鞘的马刀,刀柄上镶嵌的钻石在旭日的辉光里映射出异彩。
1次大战中,恰文科斯基就在这个骑兵旅里服役,那时他还只是1名下级军官。他为这支军队所建立的不朽功勋而骄傲。
这1次,他毫不怀疑,他将再1次创造奇迹,把陷于重围的大军解救出去。
从单筒望远镜中,中将看到他的马队的前锋即将同德军短兵相接了。
烟尘滚滚的阵地上,他的勇士的坐骑都被淹没了,只有手中高举的密密麻麻的长矛和马刀,犹如1片整齐的白桦林,在旭日下闪着耀目的寒光。
骑兵的优势就在这里:它能够以飞箭1般的速度接近敌人,训练精良的坐骑可以使驾驭它的主人如同幽灵1般的飘忽、飞动;
它能利用居高临下的态势,用锋利的长矛和利剑去斩杀敌人;
它的踢踏的马蹄声,劈刀时的呼喊声,刀剑撞击时发出的切金断玉般的咯吱的金属声,都是惊敌魂魄,摧敌斗志的有力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