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老太太被请太医,然后是沈清姿被送进家庙,最后是二夫人吴氏被带下去关进祠堂。
这一出出的下来,傻子也知道老爷子是动真怒了,再多的不满怨怪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沈老太爷原本没想着走到这一步的,谁知道家里妇人扯后腿,孟家姑娘也寸步不让,只能下狠心收拾。
“孟姑娘,今日请你过府,原是为了你与安哥儿的婚约一事。”沈老太爷吸了口气,干脆摊开了说。到了这会儿他也知道了,这孟姑娘是最看不惯说一半留一半的毛病的,还不如直来直往干脆些,“想必孟姑娘已经知晓了安哥儿与华阳郡主的事。不瞒孟姑娘,华阳郡主身份尊贵,沈家开罪不起,令尊如今的处境本就如履薄冰,若是华阳郡主有意借此机会为难他,后果也不是孟姑娘想看到的。”
话说到这份儿上,孟芷岚已经能够肯定老太爷已经答应了退婚的事。她捏着袖子里的帕子,悄悄的松了口气。
沈老太爷也一直观察着孟芷岚的神情,见状也松了口气,他最怕小姑娘被安哥儿迷住,拗着不退婚,到时候事情一旦闹大,即便攀上三皇子,沈家的脸面又好看到哪里去?再说了,一旦彻底闹开,就等同于和孟家撕破脸,万一将来孟家翻了身,必然不会放过沈家。也是因此,老爷子才坚持让沈肃答应娶了孟芷岚。
即便将来沈家真的因为攀附三皇子的举动遭受牵连,老七有锦衣卫的差事和亲事的保障,孟家应该会放过老七。
“孟姑娘,今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过不了多久京城里就会传出沈孟两家订下婚约的事,”沈老太爷犹豫再三,终是说出口,“若是你与安哥儿悄然退了婚,将来安哥儿与华阳郡主成婚后,必然会有对孟姑娘不利的流言传出。虽然是沈家不厚道,可说到底对孟姑娘的伤害更大,所以老夫这才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孟芷岚眯了眯眼,心底一沉,莫不是这老东西也藏着让她做妾的心思?这样想着,她的眼神就十分的冷。
“老夫斗胆问一句,孟姑娘可愿嫁给老七?”沈老太爷咬了咬牙,忍着羞愧说出口。实在是老七在锦衣卫当差,名声简直臭不可闻。再加上前头订了几桩亲事,女方都出了事,老七的名声就越发的吓人了。即便是长着那样的一张脸,这京中女子也无人敢嫁。
孟芷岚……孟芷岚恍若雷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她听到了什么?
可愿嫁给沈七爷?
嫁给沈七爷?
那可是沈七爷啊,皇上铁杆心腹,统领整个锦衣卫,就连储君也要礼让三分的沈七爷啊!
孟芷岚根本就没想到沈老太爷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呆了一瞬,下意识的就看向沈肃。
可惜沈七爷一如既往的面拢寒霜,看不出任何表情。
想到重生以来,自己为了取得沈七爷的信任,几乎想破脑袋才找了那么一个笨办法。如今却忽然有人问她,你愿意嫁给沈七爷吗?
孟芷岚摸不透沈七爷的想法,但是她却知道沈七爷不喜被人逼迫。因此即便很想就此答应,从而好攀上沈七爷这个大靠山,孟芷岚也忍住了。
她定了定神,对沈老太爷道:“老爷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当时在花厅里,清姿已经说破了我与沈大少爷订婚的事,此刻我若是答应了,日后传出去我孟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前脚刚和侄儿退婚,后脚就嫁给了叔叔,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虽说孟芷岚并不在意这些,可她不想跟着沈老太爷逼迫沈肃,她还想跟沈肃合作呢,这个时候逼迫他娶她,岂不是把人给得罪透了?
“花厅里当时人并不多,而且为了不得罪华阳郡主,相信诸位夫人会守口如瓶。”沈老太爷看得出孟芷岚意动了,也难怪,孟家刚进京城,未必听过老七的事,加上老七这张脸,难怪孟家姑娘会动心。
孟芷岚依旧摇头:“老太爷,我只想退婚。退了婚,对谁都好。”
沈老太爷遗憾的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多说。一旁的二夫人却是松了口气,眼底甚至有一丝窃喜。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强求,只是先前老夫说过的话,还望孟姑娘仔细考虑。”若是有可能,沈老太爷还是很希望促成这件事的。
孟芷岚不置可否的笑了。
沈老太爷见状,吩咐自己的心腹冯大总管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婚书,与孟芷岚一起去了府衙。
冯大总管拿出沈老太爷的信物,与衙门说明了来意,府衙里的官员便替他们注销了亲事。
冯大总管拿出了当初孟家给出的庚帖与孟芷岚手里的做交换,又在衙门的见证下,将三份婚书一同撕毁。
就此,孟家与沈家的婚约正式作废。
出了府衙大门,孟芷岚抬头看了眼白茫茫的天空,呼出一口气,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自打重生以来,孟芷岚都处于一种惶恐之中,她生怕这是一场梦,生怕自己一番筹谋做了无用功,生怕这辈子再次陷入沈家这摊子泥淖里。
如今,终于退婚了。
真好。
孟芷岚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儿,上了马车就与立秋道:“回去告诉孟总管,姑娘我今个儿高兴,阖府月钱翻倍。”
立秋闻言忙喜滋滋的应了。
倒是立冬有些担忧:“姑娘,方才在沈府的时候,奴婢总觉得二夫人与表少爷神情不太对,奴婢担心她们不会就此罢休。”
孟芷岚却是不甚在意的笑了,“如今婚约已经退了,我们和沈家差不多也算是撕破脸了,以后若是没有正经事儿我是断不会再踏进沈家半步的。所以,即便是不甘心,她又能如何呢?”
然而,孟芷岚没想到的是,她低估了沈家人的厚颜无耻贪婪歹毒。
从衙门刚回去,长贵便在花厅里等着了。
“姑娘,老爷来信了。”
孟芷岚一听,眉眼飞扬,忍不住笑道:“今日不但退了和沈家的亲事,拿回了庚帖,就连父亲的回信也到了,可真是双喜临门!快让我瞧瞧,父亲都写了什么?”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一心沉浸在沈绍安营造出来的爱情假象里,对沈家人里里外外透露出来的孟家受太子连累再无活路下破了胆子,满心惶惶然不可终日,等到后来成亲的时候,却传来了父亲的死讯。
孟芷岚为此悔恨不已,然而紧跟着姨母一夜之间变了脸,沈绍安也借口孝期从不踏足她的院子。这些孟芷岚都不在意,可最让她不能释怀的,是沈家把她关在府里,甚至不允许她去云州见父亲最后一面,给父亲收敛办理后事。
孟芷岚对沈家的恨意,多半来源于此事。以至于后面沈绍安贬妻为妾,把她幽禁荒院,在她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了。
拆开信封,孟芷岚看着那熟悉的笔迹,眼眶发热,她用力眨了眨眼,迫不及待看下去,忍不住心生欢喜:“长贵,父亲很快就会没事的,他很快就会进京与我们团聚的。太好了,太好了!”
孟芷岚又哭又笑的,看的长贵心酸不已,姑娘上京以来受的苦,他都看在眼里,等老爷到了京城,他必得狠狠地告上一状。
孟家这厢喜事连连,沈家可就愁云惨淡,阴霾罩顶了。
看着冯大总管送来的庚帖,二夫人喜得合不拢嘴,欢喜的好似忘了那个刚被送往家庙的女儿。她抚摸着庚帖上儿子的生辰八字,眼角眉梢透着张扬的喜悦:“可算是拿回来了,还算是岚姐儿识趣,没有扒着你不放。安哥儿,这庚帖你可得拿好了,你和华阳郡主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了。”
如愿以偿退了婚,沈绍安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甚至于吴氏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半个字。
想着那个笑起来张扬放肆明媚如花,生气时眉眼里似有火焰在燃烧的小姑娘,沈绍安心里有种无形的不甘悄然滋生。
尤其是想到,这个表妹莫名其妙的对自己有偏见,沈绍安心里就不能甘心,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可是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边吴氏犹自满是怨念的叨叨着:“岚姐儿这丫头真是可惜了,我原以为你们表兄妹两个,有小时候的情分在,她总是会体谅你的。却不想到底几年不见,岚姐儿竟是成了这个样子!也是你姨母走的早,不然的话,若是有个人时时教着,何至于此?”
说着说着,吴氏眼神一亮,一拍桌子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如今你和岚姐儿的婚事已经退了,再没有什么能让她拿着要挟我们的。反倒是她自己个儿住在孟府,府上也没个当家做主的,可不就该我这个嫡亲姨母上门去关心关心吗?”
而且,就算是她不行,不也还有母亲吗?她就不信,到时候孟芷岚还能把自己亲外祖母也拦在府外?若她真敢如此,外面的人一人一口唾沫,还不得把她淹死!
吴氏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甚至后悔自己怎么没早一点想到,否则哪至于走到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