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贵很快就把周大夫请来了。
孟芷岚先请了周大夫给崔嬷嬷看伤,确定崔嬷嬷没有大碍,只需静养一阵子就可以恢复了。
这才把立秋手里的纸条拿出来:“周大夫,崔嬷嬷原本一直都是好好的,看过纸条后却忽然精神恍惚,甚至撞了墙,我怀疑这纸条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周大夫闻言也不多问,隔着帕子接过字条闻了闻,顿时皱眉:“这字条应该是放在千日醉里面浸泡过。”
孟芷岚眼底闪过一抹冷色,没有说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周大夫,什么是千日醉?”长贵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眼神异常阴冷的看了眼崔嬷嬷,她最好祈祷这个什么千日醉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否则别怪他心狠。
“千日醉是一种毒药,中了这种毒的人会在七天之后昏睡不醒,直到三年后在睡梦中死去。”周大夫年近古稀,见过的毒药不知凡几。在此之前这千日醉他还只是听说过,不成想今日竟然有幸见到,“而且,中了这种毒的人,靠着诊脉是诊不出来的,最重要的是此毒无药可解。”
长贵眼神倏然阴冷,盯着崔嬷嬷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周大夫,我们家姑娘方才近距离看过字条,可有问题?”
这话一出,立秋也跟着紧张起来,方才她可是用手摸过的。就连地上的崔嬷嬷也瞪大了眼睛,一脸紧张的看着周大夫:“周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姑娘,我们家老爷可就只有姑娘这一个孩子啊!”
周大夫摇了摇头道:“千日醉毒性比较厉害,因此并不是一次就能成的。需要天长日久的下毒,这张字条上的份量并不多,倒也没什么。只是日后若是传了出去频繁接触,是极有可能中毒的。”
院子里几个人齐齐松了口气,其中以崔嬷嬷尤甚,经过此番波折,崔嬷嬷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周大夫,今天的事还请您代为保密,毕竟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现在毫无头绪,若是一旦传扬出去,打草惊蛇,谁也不知这背后之人还会做出什么事。”孟芷岚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是并不能说出来,为今之计只有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等着那只手再次出现。
周大夫时常出入世家豪门,自然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闻言立刻点头:“老朽今日是来给府上大嬷嬷看伤的,除此之外,旁的事老朽一概不知。”
孟芷岚闻言就笑了,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周大夫道:“谢过周大夫,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我听说周大夫时常会给穷苦百姓做义诊,这一百两还请您不要推辞,全当是成全我罢了。”
周大夫想了想这才郑重的收下,才跟着长贵离开。
崔嬷嬷尚且惊魂未定,浑身冷汗岑岑。
“立秋,你下去梳洗一番。”立秋方才接触过字条,孟芷岚有些担心。又吩咐立冬:“把崔嬷嬷送回去,找几个小丫头帮她梳洗,记住,仔细点,不要碰到伤口。”
两个丫头立刻领命。
出了这档子事儿,孟芷岚也没心思再回后院,干脆坐在亭子里等长贵回来。
约莫半刻钟后,长贵就回来了,“姑娘,这些吃里扒外的怎么办?”
孟芷岚原是准备借着惩戒这些吃里扒外的人吓唬崔嬷嬷,然后把她送回去,现如今是不可能了。不过,她还是冷着脸:“一人二十板子,卖去牙行。”
院子里空地上,众人顿时脸色发白,跪在地上碰碰磕头,不停的哭喊:“姑娘,奴才错了,奴才知道错了,求姑娘恕罪,求姑娘恕罪啊!”
“姑娘,奴才都是听崔嬷嬷吩咐的啊,崔嬷嬷说了姑娘日后终归是要嫁到沈家去的,让奴才们不要得罪了沈家,给姑娘招来祸事。”
“崔嬷嬷还说了,姑娘如今年纪小,不知道厉害,如今得罪了二姑奶奶。她得替姑娘给二姑奶奶赔个不是,免得将来姑娘嫁进去,日子不好过。”
“是的,是的,都是崔嬷嬷吩咐的,崔嬷嬷还说了,日后待姑娘嫁给表少爷,就是沈家少夫人,都是一家人。”
这些人说的越多,孟芷岚得心就越凉,她看着长贵道:“把这些人全都发卖到远处,还有崔嬷嬷。把崔嬷嬷的卖身契还给她,把她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让她带上,派人送回云州崔家!”
长贵却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崔嬷嬷,不过他也没有多说,领了话,立刻下去安排了。
天空阴沉沉的,好似暴雪将来。
孟芷岚坐在亭子里,裹紧了披风,只觉得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云州那边也不知道父亲给她回信了没有,京城里沈家对她带来的家财虎视眈眈,甚至有人想要下手害她……孟芷岚忽然之间觉得惶恐,她害怕自己费尽心思筹划这么久,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
沈府。
吴氏得了曹嬷嬷的回话之后,收拾一番便去了松鹤堂。
老太太已在等着,见她来也只是掀了掀眼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帖子已经送进去了,岚姐儿应下来了,说明日一定到场。”吴氏提心吊胆,这几日事情不顺,她被老太太怪罪,就连老爷也跟着不来她房里了。
老太太眯着眼摆了摆手:“去吧。”
吴氏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的退下。
老太太看着吴氏的背影,眼神异常阴冷,沉思片刻道:“去请老太爷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量。”
陈嬷嬷转身出去请人。
一刻钟后,沈老太爷进了松鹤堂。自从当年沈老太爷把沈七爷找回来认祖归宗后,老太太就与老太爷翻脸,一个住在松鹤堂,一个搬去了葳蕤院,平日里若无大事,寻常见不到对方。
老太太神色极冷:“我这里有一桩事要与你说,安哥儿与华阳郡主的事儿不能再等了。昌平公主与我传信,前些年岭南雪灾拨去二百万赈灾银,结果落到岭南灾民手里的才不过十数万两。折子已经递到了三皇子手里,眼看着就要送到皇上跟前了。她问我,沈家是想死,还是想活?”
“赈灾……”沈老太爷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剧烈的喘息着,好半响才平复下来:“老大这个孽障!连赈灾的银子也敢下手,失心疯的玩意儿!他是要带着沈家一起死吗?”
老太太恍若未闻,拨了拨手上的佛珠串子继续道:“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安哥儿娶了华阳郡主,昌平公主会托三皇子压下奏折。要么,沈家一起死。”
说完,老太太冷冷的笑了,眼神嘲讽的看着老太爷:“我已经活到了这个岁数,怎么着都赚了。可你不一样,你别忘了安哥儿是你沈家唯一的独苗苗,还有那个野种,那可是你的心头肉,你舍得让他被沈家连累?”
到了这会儿,老太爷已经知道了老太太的意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半句话也没说,起身出了松鹤堂。
陈嬷嬷看着老太爷怒气冲冲的背影,担忧的问:“老太太,这么做,老太爷会不会迁怒大老爷?”
老太太转着佛珠没有说话,被迁怒一场算什么,只要能保住命,就值了。
果不其然,沈老太爷出了松鹤堂,越想越怒火升腾,回了书房提了鞭子直接去了大房,对着大老爷狠狠地抽了一顿,直把大老爷打的遍体鳞伤,哭爹喊娘。
在书房里坐了一个下午,沈老太爷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沈肃踏着夜色刚回来,就见老太爷的人在门口等着:“七爷,老爷子在书房等了您一下午了,说是等您回来了,让你立刻去书房一趟。”
锦衣卫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胡德勇已经暗中押解进京,路上遇到大大小小的刺杀不下十次。如今人好不容易送来了,却死活不开口,沈肃这几日一身火气。
此刻,听闻老爷子叫他,下意识的就想回绝,却听传话的下人又道:“老爷子说了,七爷去了,绝不会失望。”
这么笃定?沈肃意外的挑眉,随即脚步一转,去了葳蕤院。
老爷子看着长身玉立,貌比潘安的小儿子,看着他满身煞气毫不收敛的样子,眼神异常阴冷沧桑,他把老太太那番话说完,然后道:“眼下就是这么个局面,你可有什么法子?”
“岭南赈灾银两被贪墨的事,早就在皇上那里过了一遭,折子拦与不拦没什么区别。”沈肃毫不意外会有这样的事情,事实上他知道的比老爷子知道的更多,多到可以让沈家万劫不复。
“你是说皇上早就知道了?”沈老太爷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脸色惨白如蜡。
皇上必然是从锦衣卫嘴里知道的,也就是说老七早就知道,却从来没有跟家里任何一个人提起过。这一瞬,老太爷再也没有这样清楚的意识到,当年那事,终究还是让老七彻底冷了心。
沈肃没说话。
沈老太爷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开口。
安静了许久,沈老太爷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看着沈七爷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脱离沈家,可是没有家族庇佑,始终是独木难支。你不想和沈家扯上关系,你想脱离沈家,可以,我有一个条件。”
“岭南的事绝无转圜。”沈七爷语气不耐,在他眼里贪赃枉法的全都该死!
沈老太爷闭着眼缓了口气:“不是这件事,是安哥儿与孟家姑娘的婚事。当年我曾受过孟家的恩惠,没有当年的孟家,就没有今时今日的沈家。”
沈肃不置可否,这些事他从未听说过,也从未有人与他提起,更与他不相干。
“我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孟家对我沈家有大恩。昌平公主施压,安哥儿与孟姑娘的婚事眼看不成了。但是你母亲那里是断不会放过孟家家产,那孟姑娘又是个有气性的,断不会妥协。两厢僵持之下,我怕你母亲会对孟姑娘下手,所以,我想让你娶了孟姑娘。”
沈肃仍旧不语,娶妻?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娶妻呢?
沈老太爷见状只觉得心里沉痛万分,狠了狠心道:“你娶了孟姑娘,全当是替我还了孟家的恩德。如此,也算是尽了最后的父子情分。等你和安哥儿大婚之后,我会亲自开祠堂,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捉虫修改,算了,夜里再说,老话重提,求收藏,难道你们不想看我天天日万?